顧渺的腳步微滯，夏季的風(fēng)帶著燥熱，拂在他臉上黏答答的。

    “去多久？”他聲音帶著絲啞。

    程楚說：“快一學(xué)期，等12月聯(lián)考結(jié)束我就會回來了?！?/br>
    蟬鳴聲又長又遠(yuǎn)，顧渺的手微顫，心中悵然。

    他抬眸，看著小徑邊上郁郁蔥蔥的香樟樹。

    漫長的6個(gè)月，待到她回來的時(shí)候，連這些葉子也都落光了啊。

    程楚見他不語，連忙說道：“六個(gè)月很快的啊，要是......”

    她低眸，蝶翼般的長睫微微顫，終究忍住了心中的羞怯，小聲說：“要是想我，就給我打電話?！?/br>
    女孩的聲音清亮悅耳，周圍悶熱的溫度仿佛都消減了幾分，她話中透著的隱隱曖昧，更是漾得顧渺心中一緊。

    耳廓漸漸紅了，他抿緊唇，壓住心中涌起的淺淺歡喜，說：“嗯，要，要是你。”

    他害羞地垂下眼，露出通紅的耳廓，穩(wěn)了穩(wěn)心神，繼續(xù)說：“要是你......，也可以給我打電話。”

    天邊的最后一縷夕陽消逝，黑夜蒙住了他透著羞怯的眼，卻無法掩住他話語中的小心翼翼。

    他從來不是程楚那樣大膽的人，也許那天在運(yùn)動(dòng)會上遙遙地為她加油已經(jīng)耗光了畢生的勇氣。

    而這里只有他們兩個(gè)人，又靠得這樣近，只要他微微低眸，就能看到女孩那雙清澈的仿佛能看穿一切感情的眼。

    “想我”這兩個(gè)字仿佛帶了火，在心中滾了一遍，燙得他心口澀澀的疼。

    昏黃的路燈灑落，顧渺終究還是沒能說出那兩個(gè)字。

    但程楚并不介意，她笑了笑，眼底是欣喜的包容，語氣輕快：“嗯，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這回顧渺連臉都一塊紅了。

    一邊的香樟樹被風(fēng)一吹，落下幾片葉子。

    他抿著唇，黑眸中星星點(diǎn)點(diǎn)，心中羞答答地想：她的意思是不是，她會想我啊？

    *

    一中打算在期末考之后再上一段時(shí)間的課，所以這學(xué)期的考試比以往提前了許多，待到最后一門考完試，還只是六月初的時(shí)候。

    可考完試，程楚就要走了，炎熱的六月，校園里綠樹成蔭，她站在教學(xué)樓前，心中悵然。

    剛剛在班級時(shí)，好多人來和她告別，于心路眼睛都紅了，顧渺只是站在一旁，但任誰都能看出他眼底的依依不舍。

    旁邊的季明月拍了拍她，小聲說：“楚楚我們走吧。”

    “嗯?！背坛鬼?，低聲說：“走吧?！?/br>
    六個(gè)月也沒多久，不是嗎？真正在意你的人總會在原地等你回來的。

    夏季的風(fēng)雜著熱，吹得她心口悶悶的，程楚和季明月并肩往校門口走。

    “程楚。”

    她腳步停滯，不可置信地轉(zhuǎn)過頭。

    少年站在六月的驕陽里，拂過的微風(fēng)將他的頭發(fā)吹得有些亂。

    一旁的季明月輕笑了聲，識趣地說：“楚楚，我去校門口的奶茶店等你哦?！?/br>
    遠(yuǎn)處蟬鳴陣陣，少年鼻尖上還綴著汗珠，那副銀框眼鏡因?yàn)榕軇?dòng)而滑到了鼻尖，有幾縷發(fā)絲凌亂地黏在額上。

    他黑眸中情緒翻涌，仿佛藏著化不開的情感。

    程楚眼里漾開歡喜，她笑開：“顧渺你是來送我的嗎？”

    少年緊抿著唇，走到她跟前，才小聲說：“嗯?！?/br>
    程楚桃花眼晶亮，像是落入了夏日耀眼的驕陽。

    可語氣很溫和，還帶著淺淺的縱容，“又不是不回來了。”

    顧渺放在身側(cè)的手攥了攥。

    他抬眸看著眼前的女孩。

    路邊的梔子花飄來淺淡的香，女孩穿著簡單的夏季校服，目光清亮如水。

    他心中莫名的泛起微微苦澀。

    女孩似乎并不知道，她在自己心中有多重要，不同于其他同齡人青澀懵懂的喜歡，那是一種深切又沉重的愛。

    她是自己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亮，是救贖，是自己向上的勇氣和希望。

    可是如今她要走了，還是那么久的一段時(shí)間。

    顧渺心里泛起一陣澀澀的疼，雙手握緊又松開，才從口袋里抽出一個(gè)淺藍(lán)色的盒子。

    “這是送我的？”程楚有些猶豫地問。

    這是一個(gè)小眾品牌的首飾，最低價(jià)格四位數(shù)起跳，少年生活一向拮據(jù)，這對他來說是很大一筆錢了。

    “嗯?！鳖櫭禳c(diǎn)了點(diǎn)頭，漆黑的雙眸中漾起一絲期待。

    程楚伸手，輕輕打開盒子，淺藍(lán)色的絲絨襯上是一條精美的月亮手鏈，小月亮的尖角處綴著一顆小水晶，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好漂亮啊。”程楚輕輕撫了撫小月亮，桃花眼里笑意盈盈，“去了附中正好可以戴了?！?/br>
    一中規(guī)矩嚴(yán)，首飾什么的一律不能戴，可是音樂附中就不一樣了，他們對這方面一向開放。

    “要不你幫我?guī)习伞！背坛肓讼?，伸手說道。

    少女手腕纖細(xì)，瑩白雪潤，就這樣輕輕地伸到他面前。

    夏日的陽光正盛，顧渺低眸，眸光觸上那抹雪白，雙頰驀的一紅。

    “快點(diǎn)快點(diǎn)，我手酸了?！背坛χ恋馈?/br>
    少年低垂著頭，雙手顫抖地握住細(xì)長的手鏈，小心地繞在女孩手腕上。

    他無意地觸上女孩光潤似雪的手背，心口像是突然停了一拍。

    “你會扣嗎？”程楚見少年呆愣著，手指微微顫，忍不住開口問道。

    “會，會?！彼詈粑艘幌?，鼻腔卻瞬間縈進(jìn)女孩身上淺淡的香氣，帶著盛夏時(shí)節(jié)的梔子花香，漾得他心頭直跳。

    買來這條手鏈時(shí)，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上網(wǎng)查了查這樣的手鏈要怎么戴，沒想到真的用上了。

    遠(yuǎn)處傳來悠悠的下課鈴聲，是高一已經(jīng)下課了。

    顧渺低著頭，強(qiáng)壓下不正常的心跳，手指尖卻顫個(gè)不停。

    程楚低低地笑了聲，溫聲說：“沒關(guān)系，慢慢來?！?/br>
    教學(xué)樓里傳來喧鬧聲，顧渺抿著唇，深呼吸了幾下，才手忙腳亂地將手鏈戴好。

    女孩伸手微微調(diào)了調(diào)小月亮的角度，抬手笑著說：“好看嗎？”

    她桃花眼水光盈盈，像是綴入了無數(shù)耀眼的星河。

    “好看?！鳖櫭斓吐曎澋馈?/br>
    她戴什么不好看呢？就算是帶條素凈的皮筋也好看極了。

    已是下課時(shí)分，有幾個(gè)活潑的高一學(xué)生奔跑著沖出教學(xué)樓。

    少年低下頭，望進(jìn)那雙盛滿笑意的眼里，他忍著心中狂跳，說：“生日快樂?！?/br>
    “生日？”程楚疑惑抬眸，“還有好幾天呢.”

    顧渺雙眸沉了沉，說：“嗯，提前祝你，生日快樂?！?/br>
    過幾天就見不到她了，這樣的祝福，他想當(dāng)面說。

    “謝謝你。”程楚左右晃動(dòng)著手腕，那顆明亮的小月亮微微閃爍。

    她垂下眸思考片刻，才說：“那我也提前祝你生日快樂。”

    少年雙睫一顫，黑沉沉的眸中閃過驚異，“什么？”

    “你生日不是就比我晚兩天嗎？那我也提前祝你生日快樂?！迸⒙曇糁袔еσ?。

    夏日傍晚的風(fēng)悠長，還帶著一絲悶悶的熱，顧渺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蕩在了風(fēng)里，呼吸之間，便泛起漲漲的疼。

    但那感覺卻并不難受，反而讓他忍不住眼眶泛熱。

    很少有人記得他的生日，過去的好多年，他常常忘了這一天，有時(shí)過了好幾天記起來，他總會想，父母走后，這世界上除了自己，便再也沒有人記得這一天了吧。

    傍晚的夕陽落下來，顧渺垂眸，看著這個(gè)他在世界上最愛的女孩。

    她俏生生地立在緋紅色的晚霞里，漂亮的桃花眼里映出他一個(gè)人的模樣。

    好像在這個(gè)紛紛擾擾的世界里，她只看得到他。

    喉間漫上一陣酸澀，顧渺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不出一點(diǎn)兒聲音。

    面前的女孩低眸，雙手無意識地攥了攥衣角，小聲說：“不過禮物我放在家里了，今天沒帶過來，你把你家地址給我，過幾天我寄給你啊?！?/br>
    還有禮物？

    顧渺徹底楞了，呆在了原地。

    “哎，明月叫我了，我得先走了，你記得把地址發(fā)給我啊?！背坛f。

    顧渺這才回過神，翹起的嘴角卻怎么壓也壓不住，“哦，哦，好的?！?/br>
    夕陽中，女孩回過頭，沖著他揮了揮手：“顧渺，再見?！?/br>
    路邊的香樟樹影影綽綽，顧渺看著女孩遠(yuǎn)去的背影，低喃道：“再見?！?/br>
    作者有話要說：　　顧渺：她就像一輪小月亮，遙遙地綴在我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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