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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人分兩種類型,一種為戰(zhàn)爭而生,一種為權(quán)謀而生。他顯然屬于前者,新聞里那些虛虛實實的東西,他不愛聽。 棉花糖仍舊很好吃,是草莓和香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他的心情因此好了一些,決定再去傭兵管理處找活干。 這次必須要接個任務(wù),不然就真的沒錢了。 和往常一樣,傭兵管理處外面的空壩上聚集著許多人,他們一面等待為生意豁出性命,一面用污言穢語交換著各自的情報。 這陣子,幾乎所有人都在討論霓雨。 ——那個“熾鷹”的精英。 ——那個從首都來的寄生人。 ——那個被統(tǒng)治階級拋棄的可憐蟲。 霓雨已經(jīng)習慣了這些人的目光,但走近之后才發(fā)現(xiàn),今日他們的眼神里多了一絲異樣的興奮。 干燥的風將他們的討論吹到他耳邊,他才明白陳說的新聞指的是什么。 昨天晚上,軍方發(fā)布了一則消息,少將沉馳與“天尾”基地權(quán)貴之子路易完成結(jié)婚登記。 霓雨眼眶一脹,耳邊的聲音好似全都凝結(jié)成了塊狀,爭先恐后往他雙耳里面扎。 有幾分鐘的時間,他失神般地站在原地,嘴唇張了幾下,像是想對自己說些什么,但喉嚨似乎被鉛塊堵住了,他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所有人都看著他,等著他的反應(yīng)——這恐怕是這個遠離“焦岸”核心的邊城,最接近統(tǒng)治階級八卦的一次。 霓雨用力咽下一口唾沫,點開終端的新聞頭條。 災(zāi)難剛降臨的那一百年,地球幾成廢墟,國家瓦解,家族崩潰,沒有人在意“結(jié)婚”,所有軍事集團考慮的都是“繁殖”。女人成為生育機器,女人不夠,就研制人造zigong。直到最近五十年,人類與災(zāi)難終于尋找到了一個搖搖欲墜的平衡點,女人不再只為生育而存在,“結(jié)婚”的概念、“伴侶”的概念,才重新出現(xiàn)。 按“焦岸”的規(guī)矩,東桓軍事高層的婚配情況必須向公眾公開。 頭條里,滾動播放著沉馳與路易登記時的視頻與照片。 其中有一張,是沉馳握著路易的手,偏過頭看路易。 霓雨知道那個角度的沉馳是多么迷人。 少將的五官無可挑剔,面部線條冷厲,瞳孔是無盡的黑,但其中又閃爍著冷色調(diào)的光,好比夜空與夜空里的寒星。 大多數(shù)時候,少將的氣場都是冷漠到近乎殘酷的??墒钱斏賹⑽?cè)過臉,低下眼皮看身邊的人時,目光卻會變得溫柔,偶爾還會彎起唇角。 這個秘密很少有人知道。 不,應(yīng)該是沒有人知道。 因為能夠那么近距離站在少將身邊的,過去只有他——霓雨——一個人。 現(xiàn)在被少將溫柔注視著的是另一個人了。 金發(fā),碧眼,權(quán)貴。 人類,真正的人類。 霓雨毫無征兆地輕笑一聲,終于從那種凝滯的狀態(tài)中抽離,周圍的聲音也再次流動。 他從傭兵中擠過,肩膀擦過肩膀,胸膛撞著胸膛——顧不上躲避他們的臭氣,直直走到管理處的光屏前。 今天被投放到光屏的任務(wù)比往常多,也有可能是傭兵們忙著關(guān)心八卦,沒有心思搶任務(wù)??傊?,他能夠挑到平時趕不上的優(yōu)等任務(wù)。 但前提是他看得清光屏上的字。 眼睛沒有花,也并非不識字,但他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都看不懂上面寫著什么。 腦子像被扔進了一片guntang的沙子,燒得他連最簡單的思考都做不到。 怎么會這樣呢? 不是早就知道會有今天嗎? 最難的日子——被剝下軍裝,被扔進軍事監(jiān)獄,接受審判,被強制離婚,被驅(qū)逐——這些最傷人的事分明已經(jīng)過去了??! 少將會再次結(jié)婚,“熾鷹”會有新的隊長,而他也已經(jīng)有了新的身份。097基地的宿舍雖然小得如同集裝箱,但到底是個足以棲身的地方。在來到097基地的路上,他花光了所有錢,可好歹,他還能接任務(wù)。只要不死,日子就能過下去。 寄生人是最接近死亡的人。 從某種意義上說,所有寄生人都是死過一次的人。 對寄生人來說,能活著,不管是如何茍延殘喘,如何丑陋不堪,都是值得慶祝的事。 為什么要為一樁早已注定的事難過? 他不明白。 后背的寄生紋路痛得厲害,他一時間無法辨別,這種疼痛是燙還是冷。 他想,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一定很嚇人。 雙眼血紅,面容猙獰,和放肆殺戮時一樣。 他殺過那么多變異生物,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它們總是驚恐萬狀地看著他。 可見他的確很可怕。 但其實,他只是安安靜靜地站著,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光屏,不可怖也不兇悍,只是瓷白的臉變得慘白,淡紅色的淚無聲無息地淌了滿臉。 這是一個可憐,而委屈的姿勢。 直到此時,他才真切地意識到,沉馳是真的不要他了。 第7章 感染 003基地,病毒隔離中心。 霓雨睜開眼,所見是一片慘然的白。他下意識瞇眼,想要抬手擋住那些刺目的光,卻發(fā)現(xiàn)身體像不是自己的,脖子以下全無感覺。 腦中響起蜂群亂撞的聲音,一些木鈍,一些尖銳,像有無數(shù)把生銹的刀在他頭部劈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