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東陽城樓上那一幕幕再次在眼前閃過，這一句問話，隔了生死的距離重新落回九夭耳邊，她心底的不安也越重。

    只是面色依然沉靜，冷冷道：“我當(dāng)然記得，我還記得，我已經(jīng)回答了你，你早就輸了！”

    她說著，半瞇了眼緊緊看著他，只見他輕啟唇，笑容卻有些張狂，“是嗎？可那時候我也說了，輸?shù)娜?，一定會是他。?/br>
    九夭的心頭好像有狂浪卷挾而過，她有些難以抑制的害怕起來，總覺得自己和燕恒好像掉入了一個極深的旋渦。

    趙凌墨的意思，難道他那時候就已經(jīng)知道了會有現(xiàn)在這么一天嗎？

    看著她神色的變換，趙凌墨似看穿了她的想法，他的神情中卻印上了幾分愉悅，補充一句，“九兒，你就好好看著，他終究，也只會是我的手下敗將?！?/br>
    九夭唇角輕抿，眉眼間已經(jīng)透出戾色，“那又如何？趙凌墨，就算你贏了又能怎樣？你告訴我這些沒有任何意義。何況，就算他真的輸了，在我這里，他也是永遠的贏家?！?/br>
    她的話似乎終于激怒了趙凌墨，他的額頭有青筋怒起，卻始終強壓著怒意，只是冰冷了聲線，“永遠的贏家？呵……九兒，你總是如此天真。若是有一天，你知道了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你還會如此想嗎？”

    “不管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也只是曾經(jīng)?，F(xiàn)在，我只知道他是我愛的人。這一點永遠不會變?！?/br>
    “是嗎？那我們就試試看……”

    趙凌墨忽然詭異的神情讓九夭心生謹慎，她腳下剛動想要退后，趙凌墨卻速度更快的欺身而上。

    他的手臂忽然環(huán)過她的腰身，快如閃電般在她后背重按幾下，九夭丹田處一陣刺痛，下一瞬，已經(jīng)無力癱軟下去。

    趙凌墨輕易的將她桎梏在懷里，在她的意識徹底消散之前悠然一笑，“別急，很快我就會讓你知道，沒有所謂的永遠。特別，是愛這個字！”

    徹骨的寒冷！

    九夭覺得自己是掉入了寒窯之中，渾身都被冰凌包裹著，就連極輕的呼吸都好像吸進了無數(shù)的刀子，五臟六腑被割得劇痛無比。

    她無法掙脫，四肢都已經(jīng)凍得僵硬好像不是自己的。

    就連想睜開眼看一看到底身在何處，都覺得無力。

    就在她不安之時，像是有石門被人推開的沉悶聲響落在了耳邊。

    “都準備好了嗎？”

    “嗯！”

    緊接著傳來的，是幽魑和趙凌墨的聲音，一問一答，簡單，卻讓九夭更加不安。

    準備什么，他們到底想做什么？

    她暗自猜測時，就聽幽魑一笑，“如此甚好，再等上兩個時辰，子時就能開啟法陣了?！?/br>
    可趙凌墨卻有幾分猶豫，“還要兩個時辰的話，燕恒那邊會不會出現(xiàn)變故？”

    幽魑的語氣是一慣的慵懶無所謂，“放心，他已經(jīng)出了千虛幻境，這地方，沒有我的同意誰也闖不進來?！?/br>
    九夭聽著他們的對話，心中驚訝，燕恒已經(jīng)出去了？

    她疑惑著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方趙凌墨卻是沉默一瞬，看了眼冰玉床上的九夭，一眼就看出她已經(jīng)醒了。

    趙凌墨眉色皆沉，薄涼的唇卻微勾，“我只是擔(dān)心，他不會這么輕易上當(dāng)?！?/br>
    幽魑冷笑，目光掃過周圍。

    這其實是一間類似地下宮殿的地方，空曠寬大無比，可容上千人。

    唯正中有一張冰玉床，九夭正躺在其上。

    幽魑嗤笑一聲，朝著冰玉床走去，也不知是在對九夭說，還是在對趙凌墨說。

    “呵……只要這丫頭真的忘了他，他不上當(dāng)也不行！”

    九夭的心臟瞬間被一只利爪狠狠揪住。

    忘了他……

    其他的話她或許聽不明白，可這三個字，她卻聽懂了。

    他們想讓她忘了燕恒！

    “小丫頭，醒了么？”

    幽魑的聲音在這時候聽來比任何時候都要冰冷無情，讓九夭覺得自己身上已經(jīng)爬滿了毒蛇，它們想要將她吞噬入腹，想讓她墮入地獄。

    她的呼吸很亂，睫毛也顫得越發(fā)厲害。

    幽魑知道她的恐懼，抬手觸上她不斷顫抖的睫毛，幽幽的笑，“別這么害怕，放心，我又不會要你的命?！?/br>
    九夭想擺脫她冰冷的手指，想掙脫這種無力的束縛，甚至不顧自己被封閉的內(nèi)力想要強行破開鉗制。

    可不管她怎么努力，也不過就是手指微微動彈了幾分。

    丹田處撕裂的痛著，她的額頭被汗水打濕，唇角邊溢出血跡，可依然只能僵硬無力的躺著，聽幽魑在耳邊切切嘲笑著她，“小丫頭，別白費力氣了，有這力氣倒不如好好休息養(yǎng)足精神。否則，待會兒要是受不住出了什么事，我可不會負責(zé)的?！?/br>
    九夭的心隨著她的嘲笑一點點沉入冰底，她知道幽魑說的不錯，憑現(xiàn)在的她，根本就沒有辦法反抗。

    與其掙扎讓自己受傷，將自己置于險境，倒不如置死地而后生！

    他們想讓她忘了燕恒，可燕恒是刻在她靈魂骨血之中的人，她堅信，只要她的靈魂還存在這世間，她就永遠也不可能會忘記他。

    九夭心頭雖然澀痛難忍，可她還是用最快的速度讓自己平靜了下去。

    對于她如此的反應(yīng)，幽魑倒是有幾分詫異，隨后卻勾唇一笑，“果然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丫頭，這樣就好，平靜些，等下受的罪也就能少一些。

    說著，她又輕聲一嘆，似譏似諷的道：“說到底，我也算是一直在幫你，讓你少走些彎路，少做些錯事……小丫頭，你和燕恒是不會有結(jié)果的，我現(xiàn)在幫你忘了他，你以后可不要太感謝我才好……”

    這么無恥的話，或許也只有幽魑這樣的人能說得出口。

    九夭暗自嘲弄，卻只無動于衷的躺著，好像已經(jīng)聽不到她說的話。

    她這樣子倒是讓幽魑微瞇了瞇眼，血色的眼底閃過一抹疑惑。

    實在沒想到，這丫頭竟然這么快就冷靜下去？

    按理說，知道自己會忘了燕恒，她應(yīng)該會很痛苦才是。

    這么沒有所謂，倒是讓人懷疑她對燕恒也當(dāng)真是沒有幾分真心了。

    幽魑暗自猜測間，趙凌墨走了過來，看了看緊閉著眼神態(tài)漠然的九夭，這才看向幽魑，“魑君，讓我同她說幾句話可好？”

    他此刻姿態(tài)謙恭，幽魑掠他一眼，本就狹長的眼眸眼尾上挑，玩味兒般勾了勾唇，卻沒有說什么，甩了甩她那血紅的衣袖轉(zhuǎn)身就走。

    直到看見幽魑將石門重新關(guān)上，趙凌墨這才重新看向九夭，瞇了瞇眼，忽然低低一嘆。

    顧不得冰玉床的寒冷，他就那么在床邊坐了下去，看著她的容顏自嘲一笑，“九兒，我知道，你此刻定是恨我的?！?/br>
    知道她沒辦法說話，他也不在意，只是自言自語般的繼續(xù)，目光卻透出幾分不該屬于他的迷茫，“可你又知不知道，我等這一天，已經(jīng)等了三世……不，不是三世，其實我已經(jīng)等了太久太久……”

    “九兒，我只是做錯了一次，你就當(dāng)真永遠也不愿意原諒我了嗎？”

    趙凌墨的嘴角蔓延出一種極致的蒼涼，若是九夭看到，或許也會覺得驚訝，因為這樣的趙凌墨不是她所認識的。

    哪怕前世時，他說著喜歡她的那些日子，她也不曾在他的臉上看到過這樣迷茫又蒼涼的神情。

    可九夭此刻看不到，她只是安安靜靜的聽著他這些莫名的話語，牙根已經(jīng)緊咬到出了血，嘴里的血腥氣濃烈無比，她卻連眼睫都沒有再動一下。

    她其實已經(jīng)不關(guān)心趙凌墨在說什么，她所思所想的全都是一個燕恒。

    她雖然堅信自己對燕恒的愛不會變，可她還是會害怕，怕自己會在無意識中真的忘記了他。

    而幽魑他們到底為什么一定要讓她忘了燕恒，他們想讓燕恒上什么當(dāng)，相信什么？

    九夭的腦子不斷的轉(zhuǎn)著，思考著一切的可能，趙凌墨卻還在自言自語的說著那些自以為深情的話，“九兒，如果你也能記起我來，還會不會這樣對我？”

    九夭聞言有些異樣，什么叫做也記起他來？

    她疑惑，他的手卻忽然撫上她的臉頰，九夭本就已經(jīng)凍僵的身體還是明顯又僵了一分，眼睫也終于微微顫了一顫。

    很明顯，她很抗拒他的碰觸。

    趙凌墨的手一頓，眼底深處彌漫著痛苦，“九兒，你就這么討厭我了嗎？”

    說著，他的唇角卻蔓延出涼薄的弧度，“不過沒有關(guān)系，很快，很快你就會忘了那些傷害，只記得我對你的好，我對你的愛?！?/br>
    他的指尖從九夭的臉頰滑到她的眉梢，緩緩的，低笑著，“九兒，你看，你終究還是會回到我身邊。而燕恒，他從頭到尾也不過就是你我之間的插足者，從今以后，他再也阻礙不了我們分毫?！?/br>
    九夭很冷，一直都冷，可聽了他的話，感覺到他手指的滑動，她更冷了，侵入骨髓不可救藥的冷。

    趙凌墨的眉眼之間都涌上殘忍的色彩，“九兒，這一次，我定會讓他，萬劫不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