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錯了
“我我的意思是……”他著急想要解釋,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晚了。 蒼梧臉上的錯愕不是作假,她當初的確沒有發(fā)覺,東扶對自己可能是那種心思。 甚至是連如今,都沒有半點發(fā)覺。 然而知曉之后,除去驚愕,她只覺得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疼得發(fā)緊。 季婉蕓也沒料到會是這般情景。 當時她年歲不大,卻也知龍都內(nèi)流傳的言論。 東扶被魔族之女蠱惑了。 雖然后來那些流言被當做是爭權時的陰謀給打破了。 可事實如何,他心底最為清楚。 而瞧蒼梧這神情,她似乎從未察覺。 季婉蕓心底忽然像是長了一根刺,這一根刺扎下去,讓她有些痛又有些爽快。 當年她傾心沉旒,可對方的眼里卻從來看不到自己。 他與東扶關系不錯,或者說這位龍族太子,與他底下的每一個兄弟關系都不錯。 每次東扶離開龍都前往濱海之時,他都會隨行。 一開始她還以為他只是單純的向往沙場之征,后來才發(fā)覺,他跟過去只是為了去見那個魔族的女子。 如今費盡心機想要當上龍主,有幾層是因為她,也不得而知。 不過當年蒼梧與東扶關系這般好,都未曾察覺到他的心思,那對于他身邊的小跟班,便更是無心留意了。 即便是知曉了,以如今她的心機和城府,二人更是不可能走到一處了。 再一次深刻意識到這一點,季婉蕓壓抑多年的心終于舒坦了一剎那。 卻也不過一瞬,她的眼底又冷冽起來。 老六老七帶著蒼梧去了另一條街道尋酒,季婉蕓則是帶著自己的貼身丫鬟,去了她所說的“裁衣鋪”選布料。 當年兩人在龍都算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無意間在一家小客棧闖了禍。 那家掌柜性子隨和,幫兩人解了圍,還請他們喝了自釀的酒。 從此兩人便惦記上了,而那酒亦是與別處不同,有種別樣的風味。 卻因其釀制時間長,從不外售。 只有兩人來時,掌柜的才會開一壇喝上一小口,卻也舍不得多拿的。 那次兩人聽聞東扶要為心上人挑禮物,說是個愛喝酒的,便想到了此酒。 而那掌柜的,知曉是太子所需,也不rou疼了,痛痛快快地拿了出來。 可太子宅心仁厚,硬是許了重諾。 蒼梧心頭沉甸甸的,看著那破舊凋零的酒肆,與繁華的龍都格格不入。 門板“吱呀”一聲,從里面被打開,一個枯發(fā)老叟探出頭來。 見到面前長相相似的兩位俊朗公子,他渾濁的眼睛亮了一下,卻又很快黯淡了下去。 “二位王爺還來尋老頭子做什么,那酒,老頭子再也釀不出來了。” 老六老七眉頭一皺,一左一右扶住他。 老六道:“我們來取那個東西?!?/br> 老叟一怔,然后才像是想起什么,緩慢地點了點頭。 “殿下……殿下的心上人回來了嗎?” 說者無心。 蒼梧卻覺得心口又被刺了一刀。 她神色平淡,看向老叟的眼神卻極深。 老叟說完,才似看到她一眼。 對上那雙黑眸,愣了一下,然后似是有些了然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尊貴的皇室,是絕對不會允許黑色血脈混雜的?!?/br> 老六和老七知道他是誤會了,卻是無從解釋。 扶著人進了屋,老叟的家人似乎是知道來了客,都窸窸窣窣地穿了衣服起來。 此刻不過華燈初上,老叟的屋內(nèi)卻沒有點燈。 看其家人的模樣,也似睡下有一會兒了,出來時皆是睡眼惺忪的模樣。 看到這一家人,蒼梧心中閃過一抹異樣。 忽然間,她深色的瞳孔劇烈顫動起來,垂在身側的手驟然縮緊,似是要鑲入進掌心。 看到來的是熟人,大概是老叟兒子的中年男子忙招呼妻子搬了幾把椅子過來,對幾人恭敬地行了禮。 “二位王爺怎么大晚上來了?小人家中睡得早,這若是再晚一會兒老頭子也要睡下了?!?/br> 他說著,看了眼兩人身邊的蒼梧和風徹。 蒼梧的神情已恢復如常。 “我們來取東西?!崩掀唛_口,低低嘆了口氣。 中年人聞言怔了下,很快又回過神。 “東西埋在后院呢,幾位隨我來吧?!彼f著,便帶著幾人往后頭的院子走去。 這間酒肆簡陋不堪,從桌椅到梁柱,都是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風徹自進了門眉頭就一直皺著,此刻看到這里頭的景象,面上更是露出深深的擔憂之色。 “你們二人與他家既是有交情,為何不幫襯著……修一下屋子也好呀?!?/br> 他小心地扯了扯前方老六的袖子,小聲提醒道。 只是這破樓太安靜了,盡管他聲音不大,卻還是叫前頭帶路的中年男子聽見了。 “不是二位王爺不幫襯,是我家不想修。” 他聲音低低的,不知道是壓抑了什么故事。 風徹聞言,只好不再多言。 看著那人落寞的背影,蒼梧眼瞼一垂,蓋住其中翻涌的情緒。 在看到這一家人之后,這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她都理清了。 她知道這家人為何會任由著這樓隨著時間破敗下去,至今連桌椅都不肯換。 因為他們沒有辦法換。 他們交易的是一壇酒,出賣的卻是自己的良心。 老六和老七聞言,趁著有人提起,又一次勸道:“今年龍都雨水多,這老房子再下幾次雨怕是就住不得人了,你們說服老頭子,還是修一下的好吧?” 中年男子的背影似乎僵了一下,還是緩緩搖了搖頭。 他走到院中的一棵樹下,拿出一把不大的鋤頭,在樹底下刨了幾下,刨出一壇酒。 拿在手上顛了下,背對著幾人,開口道:“家中近幾年也攢了些積蓄,這老房子既是舊了,也懶得修了。我們在外頭的一個鎮(zhèn)子上買了房子了,過陣子就搬走了。” 他說著起了身,將酒壇放到老六手中,笑著道:“二位王爺今晚不來取,過幾日我也是要親自送到府上的?!?/br> 老六老七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 老七問道:“你們是搬到哪個鎮(zhèn)子了?日后我們出城玩,還能見到你們呢?!?/br> 中年男子身子又僵了一下,臉上的笑消失了一瞬,又揚了起來,用力擺了擺手,半開玩笑道:“就是不想卷入你們龍都這些大人物的事情中才搬走的,您二位偏又來細問。” “誒……” “東西拿到了,可以走了。” 老六開口,還想細問,被蒼梧打斷。 她從他手上拿過那壇酒,深深地看了眼呆在原地的中年男子。 她漆黑的眸子,在這一瞬間似乎閃動過一抹金光。 那光一閃,中年男子便似鬼魂附了體一般,激靈靈一顫。 蒼梧沒有理會,端著酒,徑直回到了前廳。 老叟坐在凳子上,看著蒼梧手中端著酒壇出來,怔了一下,正欲開口提醒她仔細一些,到嘴邊的話卻硬生生堵在了嗓子眼。 蒼梧瞥了他一眼,唇邊溢出一抹極淺極寒的冷笑。 老叟身子猛地一僵,渾濁的老目驚恐地瞪大,死死睜著,盯著蒼梧的身影。 “看在他倆的份上,本尊今日饒你們不死?!?/br> 她越過他,徑直走到了大門口。 頓住步子,冰冷的話語透過意念,帶著強悍無比的意志,直接傳入這一家人的腦海里。 原本被吵醒小聲哭鬧的孩童,一口哭聲堵在了喉嚨,似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生生扼住。 “今后再讓本尊見到你們,便是你們一家的死期?!?/br> 陰冷的聲音,帶著滔天的怒意,震撼到每一個人的心頭,整個酒肆,被一種詭異的氣氛籠罩。 然而后頭三人,一人在糾結這屋子怎么破到這境地,另外兩人則是盤算著是否能再蹭上一口那美酒。 一行人出了酒肆,誰也沒有注意到就在剛才那短短的時間內(nèi),這一家人經(jīng)歷了怎樣驚悚的生死一瞬。 一出門,蒼梧便將那壇酒放進了空間,臉色沉得都快滴出水了。 一出來,感受到身邊的低氣壓,風徹幾人才后知后覺地察覺,不解的目光紛紛投向蒼梧。 不過兩人只當她是因為當年之事傷感。 便寬慰著開口:“這酒是當年大哥特地讓留下的,他說你好喝酒貪杯,就怕你喜歡,一口氣把那壇喝完后,一時半會兒喝不到新的?!?/br> 老七說著,艱難的扯了一個笑。 “他倒是說得一點沒錯,就你那牛飲的喝法,這一壇哪里能夠啊?!?/br> 蒼梧沒有說話,臉色依舊陰沉。 “他從一開始就錯了?!?/br> 就在二人琢磨著到底要怎么說的時候,沉默了許久的蒼梧,才終于開了口。 這回不僅是風徹,連老六二人都茫然了。 不知她說的這句話,到底是哪個意思。 然而蒼梧似乎也根本沒有解釋的打算,她眼眸一斂,眸光漸漸淡去,眼底的深黑化作一團金芒,沉斂附著在瞳孔之上。 見她將眸色變了回來,幾人更加不解了。 “……你不扮豬了?” 風徹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好久,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 老六老七瞬間倒抽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