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想道謝，卻又突然想起什么，暗自調(diào)動了一下真氣，無果，才堪堪彎了一半的唇角瞬間化作齜牙咧嘴：“你說要給我解開氣海是騙我的！根本沒有解！”

    沈孟虞跟在方祈之后從地上爬起來。

    他皺著眉頭撣撣外衫后擺的塵土，視線在少年握成拳頭的雙手上隨意一瞟，犀利回敬道：“封住你氣海的是軍中獨有的暗勁，旁人一般解不開，你不用白費力氣。”

    他頓了頓，順帶著直接點破方祈那一點小心思：“況且，你說要與我認(rèn)認(rèn)真真比試一場也是騙我的，你只想逃?！?/br>
    “……”方祈理虧，只能沉默以對。

    他像鵪鶉似地低頭絞著袖口，又過了半晌，心知逃跑無望，自己今日怕是栽在沈孟虞這個心思深沉的大美人手里了，也只能放棄反抗，用自己壓箱底的本事為籌碼，最后掙扎一下。

    方祈道：“那你說罷，你到底想讓我?guī)湍愀墒裁?？如果你真心實意地求我，也許我一高興就愿意幫你了?！?/br>
    然而沈孟虞卻不給他一絲退路。

    他蹲下身，從蟻xue洞口拾起核舟，塞進方祈手心，一雙清潤黑眸直視著他的眼睛，語氣淡定地威脅道：“我要借你的竊術(shù)一用。你若不答應(yīng)，我就把你送官?！?/br>
    人生報應(yīng)不爽，方祈被自己先前擺胡攪蠻纏時用過的理由反治自身，氣得漲紅了臉。

    他忿忿道：“你有什么理由把我送官？仗勢欺人嗎？”

    沈孟虞道：“你在山中時想偷我的東西。”

    方祈不服：“我就想想，還沒有來得及拿你一分一毫！”

    沈孟虞掀開外衫衣領(lǐng)，伸手一點頸后還未消褪的紅印：“你襲擊朝廷命官?！?/br>
    方祈憤然：“明明是你自己裝暈！”

    沈孟虞驟然伸手，在方祈頰上刮了一下，將指尖綴著的油花遞到方祈面前。

    “你吃了我一頓飯，沒給錢?！?/br>
    捂著臉倒退幾步，像花貓洗臉?biāo)频睾鷣y一抹，方祈的聲音從指縫里漏出來，氣勢上瞬間弱了不少：“我不是給你了一個核舟抵債嗎？是你自己不要的。”

    沈孟虞卻道：“那個不算，我要真金白銀?！?/br>
    緊接著，他又轉(zhuǎn)身指指早在他們二人比試時就躲到廊下去靜靜圍觀的章伯等人，義正辭嚴(yán)地將一肩重?fù)?dān)壓到方祈身上：“你那一頓飯，頂我一個月俸祿。我府上五口人接下來一月的口糧生計，你要負(fù)責(zé)?！?/br>
    方祈先前跟著章伯等人回來時，已打探出沈孟虞姓甚名誰，順帶著將沈府中的下人挨個認(rèn)了個齊全。

    此時他跟著沈孟虞的視線看過去，章伯等人身上干凈整潔卻略顯陳舊的衣衫映在他眼中，令他清楚地認(rèn)識到，沈孟虞所言非虛。

    方祈自幼被盜圣教導(dǎo)要劫富濟貧，心存善念，此時看著這一幕，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幾分愧疚，因著沈孟虞作弄于他的一腔火氣俱都散去，只能哭喪著臉豎起白旗，把自己賣給沈孟虞抵債。

    “那好吧，我答應(yīng)你。”

    少年一臉生無可戀，也不知道是因為光芒黯淡的前途，還是因為或許接下來都沒rou吃而喪失意志，這一副樣貌再配上一具瘦得跟猴兒似的身體，端得是惹人生憐。

    沈孟虞信奉佛法，本不是那等狠心無情之人，此時他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又看著方祈這般可憐兮兮的樣子，心中不忍，想了想，還是決定給這只小猴子一點甜頭，也不算虧待于他。

    于是他上前幾步，有意放柔了聲音承諾：“你若愿意幫我，那在京中這些日子，我讓顧嬸兒每日給你做一道rou菜，你看可好？”

    方祈本已做好了三月不知rou味的打算，此時聽聞沈孟虞讓步，哪里還有不好的道理。

    他眼中驟然爆發(fā)出一絲喜色，生怕沈孟虞反悔，忙不迭地點頭應(yīng)是：“好好好，這一回你可不能騙我！”

    “不騙你，”沈孟虞知道方祈心里在想什么，為了讓少年安心，他索性直接站在院中喚了章伯過來，“章伯，”他想了想，吩咐道，“之前讓你備下，打算送到魯王府上的禮物不用送了，還有京中那幾個解職在家的將軍，也不必準(zhǔn)備了?！?/br>
    “你將這些多出來的銀錢交給顧嬸兒，讓她每日多做一道rou菜送上來，別那么葷腥就好。對了還有，讓沈安將東邊空著的那間廂房收拾出來，暫且讓方小俠在那間屋里頭住下吧?！?/br>
    章伯看了方祈一眼，點頭應(yīng)是。同時為求行事穩(wěn)妥，他還多問了沈孟虞一句，看是否可以將他的舊衣勻幾件給方祈，讓細(xì)蕊改改長短就好。

    沈孟虞性好整潔，他的舊衣之所以不穿，大都是因為身量不足，并非破損或者臟污。其中有兩件稍大點的，經(jīng)細(xì)蕊巧手裁剪，沈安正穿著，還余下幾件略小些的，閑著也是閑著。

    此時聽到章伯如此建議，他只是微微沉吟了一下，隨即頷首授意章伯自行安排。

    有吃，有rou，有穿，有住，時隔多年，方祈再入帝京，本打算憑一身偷雞摸狗的本事，在城中晃悠些日子，故地重游一番就走，然而沈孟虞卻給了他一條安穩(wěn)的出路。

    受人恩惠，當(dāng)全力報之。盜圣之后心地善良，遂在目送著章伯離去后，主動問起沈孟虞的目的。

    方祈認(rèn)認(rèn)真真地直視沈孟虞雙眼，將自己的規(guī)矩說予他聽：“你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究竟想讓我偷什么吧？若是尋常偷雞摸狗還成，但我竊術(shù)不如師父高明，你要是想要什么稀世珍寶那我可沒轍，而且，也不許破壞我?guī)煾付ㄏ碌囊?guī)矩，坑蒙拐騙！要偷，就要清清白白地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