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朝云一怔，難得有些心虛：“你、你怎么會知道……”

    “你管我怎么會知道。”鳳祁往長案上一坐，下巴揚(yáng)起，居高臨下地看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季朝云，偷東西偷到我頭上了，不解釋解釋么？”

    “我沒有偷……”

    “不告自取謂之竊，你瞞著我拿了登云樓的藏書，不是偷竊是什么？”鳳祁歪頭一笑，一張俊臉上寫滿了欠揍兩字，“你們龍族，都這么愛撒謊？”

    “你——”季朝云氣急，正想反駁，卻見鳳祁悠悠敲了敲攤在桌面上的經(jīng)卷，只得強(qiáng)忍怒意，生硬道，“此事錯全在我，我向你道歉。”

    鳳祁得寸進(jìn)尺：“輕飄飄一句道歉就算了？哪有這么好的事。”

    “那你想如何？”

    “你或許還不知道其中利害關(guān)系?！兵P祁慢慢道，“登云樓既歸我所有，所有的規(guī)矩都由我來定，違背者可視為違反門規(guī)，將歸我自由處置。你伙同蕭玦盜取藏書，你說我該如何處置你們呢？”

    季朝云眼眸微動：“此事與蕭師兄無關(guān)，你若要怪罪，我一人承擔(dān)?！?/br>
    “好一個一人承擔(dān)。”雖說是在追究，可鳳祁眼底并無絲毫怒意，反倒戲謔的意味更重，“但據(jù)我所知，是蕭玦先斬后奏，他將藏書交給你的時候，你并不知曉此物來自于登云樓吧？”

    季朝云沒有回答。

    鳳祁：“你進(jìn)了書院，得知登云樓藏書從不外借，連忙聯(lián)系蕭玦將書還給他?？赡銥楹纹粝乱槐灸?？你若不留下證據(jù)，大可咬死不承認(rèn)看過這些書，我現(xiàn)在也不能來找你麻煩不是？”

    “我……我沒有讀完?！奔境品旁谕壬系氖种蛤槠?，終于說了實(shí)話，“此書對我修行有益，可除了登云樓，根本沒有別處能夠找到。若是歸還，就很難再拿到了。”

    鳳祁定定地看著他，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忽然問：“為什么不讓搖光給你換弟子院？”

    季朝云一怔，沒明白他為什么把話題轉(zhuǎn)到了這里。

    鳳祁：“搖光對你照顧有加，就連讓你夜宿課舍都答應(yīng)了，沒道理不愿幫你換個弟子院。為什么不找他？”

    “仙尊幫我良多，他事務(wù)繁忙，沒必要因這點(diǎn)小事麻煩他?！?/br>
    “小事？”鳳祁視線在他身上掃過一圈，似乎十分難以理解，“那你就寧愿住在這里？”

    “這里挺好的。”

    鳳祁難以置信：“這破地方又冷又陰，要不是天樞那老頭逼我來上課我都不愿來，哪里好了？”

    “……”季朝云起床氣其實(shí)十分嚴(yán)重，他被鳳祁吵醒已經(jīng)憋了一肚子火氣，因?yàn)樽约豪硖澆艣]有發(fā)作。此刻聽見鳳祁與他扯東扯西，當(dāng)即沒好氣道：“鳳二殿下，你是不是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桐木而棲甘泉而飲，金貴得很？”

    鳳祁長這么大，還沒人敢在他面前這么說話，當(dāng)即被堵得啞口無言。

    “……這世上還有很多人無家可歸，能有一方陋棚避雨已是萬幸。你知道你口中這破地方，讓多少人終其一生都求而不得？”季朝云深吸一口氣，緩緩道：“算了，你們這種從出生就高高在上的人，怎么可能明白，我何必多費(fèi)口舌?！?/br>
    油盡燈枯，課舍內(nèi)唯一那點(diǎn)火光飛速暗淡下去。月色透過松林映照在窗前，留下婆娑的樹影。

    鳳祁凝視著季朝云在黑暗中依舊明亮的眼睛，心頭微微一動。

    季朝云抬手正欲再添些燈油，卻忽然被擒住手腕。

    季朝云本能掙開他：“你干什么？”

    指尖觸碰到的皮膚細(xì)膩而柔軟，鳳祁僵滯片刻，偏頭道：“不是說了要一人承擔(dān)么，跟我走。”

    .

    夜色寂靜，鴻蒙書院主峰上悄無人煙。

    鳳祁帶著季朝云緩步走在山道上，季朝云問：“書院不許夜游，你要帶我去何處？”

    “跟我來就是了，問這么多做什么?！兵P祁頭也不回，懶洋洋道，“不會對你做什么的，你還當(dāng)我真對你感興趣？”

    “……”季朝云斂下眼，一言不發(fā)。

    鳳祁模樣俊美，嗓音也清咧好聽。不過他說話總是不緊不慢，尤其是像這般故意拖長腔調(diào)時，聽得叫人恨不得一拳揍在他那張俊臉上。

    鳳祁回頭問他：“你剛才是不是想說什么？”

    季朝云：“沒什么，只是忽然覺得，幸虧你是鳳族。”

    “何意？”

    “你活到現(xiàn)在還沒被人打死，真該感激這身血統(tǒng)優(yōu)勢。”季朝云與他對視一眼，面無表情地移開目光，“……還有這張臉?！?/br>
    他說完這話，快步朝前走去。

    鳳祁倒是不惱，他在原地怔愣片刻，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覺得我好看？”

    季朝云：“……”

    鳳祁笑著追上去：“說話，其實(shí)你第一次見我就覺得我好看了吧，不然為何要一直盯著我。”

    季朝云：“……滾。”

    “還有在文曲峰，我不過是靠得近了點(diǎn)，你都嚇得露原形了?！兵P祁眼中笑意更甚，故意從身后戳他，“喂，你該不會喜歡我吧？”

    季朝云腳步簇然一頓。

    鳳祁仍在身后喋喋不休：“到底是不是，若真是的話——”

    季朝云猛地回頭，眼底隱隱泛起異光。

    他咬著牙，冷冷道：“你再說一句，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