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雖小，用處卻很大。”

    成沅君笑了笑，他將這哄孩子的玩意兒往桌上一扣。

    “你同本王說說，如何個(gè)大法。”

    顧青衡視線落在這‘福生長(zhǎng)泰’上：“成王還是輕著些，我好不容易找了個(gè)一模一樣的，若是摔著了，恐怕就沒有了?！?/br>
    成沅君撐著下巴：“騙孩兒的東西，本王府中一摸一大堆，你這什么驚奇的寶貝，要叫你這么當(dāng)心？有話說話，沒話，本王可不留你過夜?！彼嗥疬@小小的鎖片，意味不明，“本王叫你找白晚樓喜歡的東西，你找這娃娃的東西給我，莫不是在耍弄我？”

    顧青衡走過去，那將鎖片以食指拈起，說：“蘇沐帶著白晚樓入主中原后，一人力挑了其他所有門派，將中原攪得雞犬不寧，但他只放過了一個(gè)門派。你猜是哪里？”

    成沅君看著顧青衡：“哪里？”

    這件事，成沅君并不知道。他雖然知道很多事，卻也有很多事不清楚。因?yàn)樘K沐入中原時(shí)，成沅君剛巧有事不在中原，而當(dāng)成沅君回到中原，蘇沐早就嶄露頭角，風(fēng)生水起。

    而蘇沐去佛門，十分低調(diào)，并不像是去成沅君王府之中討要結(jié)魄燈那樣厚顏無恥，弄得滿城風(fēng)雨。所以知道的人，只怕就慧根一個(gè)，還有蘇沐本人。成沅君不知道，顧青衡卻知道。因?yàn)轭櫱嗪馔K沐在一起的時(shí)間，實(shí)在算不得短。

    顧青衡說：“是佛門。”

    那時(shí)蘇沐年輕氣盛，十分張狂，誰都不放在眼里，眾人視之頭痛，卻因其未曾有殘害他人之舉而為之奈何。但蘇沐放過佛門未折騰，是因?yàn)樗?，有事相求?/br>
    一日慧根正在念經(jīng)，忽然察覺身后氣息一滯。

    慧根敲著木魚的手便停了下來。

    他道：“蘇施主。”

    蘇沐邁進(jìn)門檻的步子就停下了。他身后門外疊著十八羅漢，像塔一樣，一個(gè)個(gè)堆疊起來，未傷分毫，卻叫人動(dòng)彈不得。

    蘇沐既驚且覺得有趣，他道：“我動(dòng)作已如此輕，你還能知道我？”

    慧根轉(zhuǎn)過身，便見到一個(gè)眉目風(fēng)流的年輕人負(fù)手站在那里，他看著文弱，眉宇間甚至算得上溫和，但慧根知道，這個(gè)人從血雨腥風(fēng)中走來。

    “就是因?yàn)樘p?！敝貢?huì)叫人發(fā)現(xiàn)，過輕也會(huì)叫人發(fā)現(xiàn)。反常即為妖?；鄹盍艘宦暋浲臃稹斑^猶不及，望施主知道這個(gè)道理。”

    蘇沐問：“我沒念過書，聽不懂你說的話。你說簡(jiǎn)單一點(diǎn)，什么叫過猶不及？”

    慧根看著蘇沐，蘇沐大膽地回視他，目光澄澈。

    慧根微微一笑，他伸手指向那院中一處流水。

    “這水聲如何？”

    蘇沐靜心聽了聽：“就是水?！?/br>
    慧根便將手中禪杖一揮。

    “現(xiàn)在呢？”

    蘇沐閉上眼：“江河濤濤。”

    慧根再一揮：“現(xiàn)在如何？”

    嗯——

    蘇沐感受了一下：“輕風(fēng)細(xì)雨?！闭f罷皺起眉頭，似乎極為不樂意，“過于粘膩。”

    慧根收起禪杖，方才所歷虛境全數(shù)消失，蘇沐睜開眼睛，很是好奇地看著慧根的禪杖。“剛才那是什么？”

    “是靈籠?！被鄹溃袄像囊娺^江河濤濤，又在輕風(fēng)細(xì)雨中走過，每過一個(gè)地方，不舍其中風(fēng)景，便將它們保存下來，藏在禪杖之中。三千世界，方才你見了其中之星點(diǎn)。”

    水若泛濫便成災(zāi)，若過少則為旱。

    “一如施主所作所為?！被鄹溃澳晟佥p狂為鋒芒畢露，意氣過勝惹血光之災(zāi)。人若是不及時(shí)收斂自己言行，便要惹來災(zāi)禍。你問什么是過猶不及，這便是過猶不及?！?/br>
    蘇沐聽懂了：“你拐著彎罵我?！?/br>
    他走到外頭，伸出白皙的手掌，那只手瞧著并沒有用力，只是覆在那高高疊起的十八羅漢身上?！拔胰缃袼闶裁?？”

    慧根不答，只捏著佛珠道：“阿彌陀佛?！?/br>
    蘇沐微微一笑，輕輕一點(diǎn)，就叫那十八羅漢如山一般傾塌。他眼看著慧根紅色的身影風(fēng)一般掠過，一個(gè)不差地將手下弟子安然接住，并未叫他們受到半點(diǎn)損傷。這才道：“我若殺了他們便是不講道理，若是任他們打我那叫過于窩囊，如今這樣，才叫以禮相待?！?/br>
    “老和尚，你懂嗎？”

    他如此不分青紅皂白，沖撞慧根，十八羅漢受不過這氣，額角青筋爆出，即便是拼著打不過丟一條命，也要上前與他博上一博。

    蘇沐展袖后退，高聲道：“我已手下留情，你們不依不饒，這叫趕盡殺絕。大師，你慈悲為懷，看遍春秋，悟破紅塵?？上窒碌茏記]教好，易怒易躁。你連他們都渡化不了，談何渡化世人，渡化蒼生。”

    十余年歲月一晃而過，當(dāng)年蘇沐所言卻一直在慧根腦海當(dāng)中?；鄹跁?huì)友時(shí)感慨道：“老衲修行半載，得此一言，忽如醍醐灌頂，竟然破了一層心境?！?/br>
    但蘇沐找他，卻不是為了氣他，也不是為了幫慧根破除心境。

    成沅君道：“那他去做什么？”

    顧青衡道：“他去替別人求一道平安符?！?/br>
    蘇沐雖然是將十八羅漢疊起來才進(jìn)了佛門，卻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他本意要同尋常香客一樣進(jìn)殿，可惜近日實(shí)在惹人矚目，叫人不妨都不行。

    蘇沐不得已，只好一路打上慧根的禪房。而后同慧根說：“我聽說你們這里的人，會(huì)把一些小東西拿來開光。”開過光的東西就有靈性，可以保佑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