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路邊等著出租車時(shí)，才略微感到有點(diǎn)不對勁，身后總不是滋味，仿佛被人盯著似的，如同放在砧板上的魚rou。

    等到周圍的幾個(gè)人不動聲色地慢慢朝他聚攏，晏禾終于意識到那不對勁的感覺是從哪里來。

    晏禾看著面前幾個(gè)混混模樣的男人，干脆把西裝口袋和褲子口袋都麻利地往外一翻，然后攤攤手：“兄弟，我今晚剛分手，錢都扔河里去了。要不你們再物色物色？”

    話音剛落，右手邊的男人突然一拳就打了上來，晏禾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猛地一個(gè)趔趄，突如其來的一招使他猝不及防。旁邊幾人見狀，便立即動了手。

    背上重重被人踢了一腳，晏禾只覺得兩眼發(fā)黑，大腦一片空白。臉皮摩擦在粗糲的地上時(shí)，一陣火辣辣的鉆心的疼。幾個(gè)人隨即圍上來，一腳一腳地踢在他的身上。

    視線里一片模糊，渾身都劇烈疼痛著。眼前剛清晰片刻，下一拳又朝小腹重重打了過來，口腔里一片腥甜。

    “媽的?！彼磺宓牧R著，上一秒才勉強(qiáng)站起身，下一秒膝蓋上火熱被踹了一腳，他的雙腿一瞬間失去了力氣，軟綿綿地跪在了地上。

    頭發(fā)被人一把揪起，被迫看清眼前的人。晏禾喘著氣，汗水混著血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了下來，經(jīng)過傷口處，又是一陣火燒般的疼痛。身體使不上力氣，他就以這么一個(gè)屈辱的姿勢，抬頭望著眼前的人。

    “惹惱了顧哥的，我當(dāng)是什么東西？”令人惡寒的嗓音發(fā)出一陣沙啞的笑聲，混著濃郁的酒氣，拽著他的腦袋像是拎著一顆廉價(jià)的大白菜，“就這么個(gè)玩意兒，還要我們幾個(gè)人來收拾？”

    有那么一會兒，晏禾恍惚的甚至都以為自己聽錯(cuò)了?？擅媲澳敲骰位蔚暮谘?，和四濺的唾沫，又時(shí)刻在聽醒著他沒有搞錯(cuò)的事實(shí)。晏禾的心底滲出一絲微寒。

    面前被揍得滿頭是血的男人低著頭，喉嚨里突然傳來一些聲音，像在說著什么，卻怎么也聽不清。

    男人笑的歹毒，猛地一把揪住他的頭發(fā)，整張慘白的臉毫無預(yù)兆地瞬間暴露在了空氣中。

    他無神的眼珠動了動，片刻的聚焦后，嘴角輕輕一扯，用力“呸”的一聲，混合著血，重重吐在了面前人的臉上。

    幾個(gè)人大為光火。

    晏禾仿佛覺得渾身的骨頭都移了位，不由得蜷縮在了一起，像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終于盡了興，帶頭人一腳惡狠狠地踹著他的胸口，把他整個(gè)人翻了身，用力踩在他的身上，警告：“下次再纏著顧哥，可沒那么簡單，兔崽子你給我記住了。”

    模糊的看見視野里黑色的東西越來越遠(yuǎn)。晏禾癱倒在地上，慢慢抬起了右手，用力睜大眼睛端詳片刻后，像一個(gè)終于用光了所有電池的機(jī)器人，頹然地垂了下來。

    最后，連這件衣服也臟了。

    晏陽東暴跳如雷地報(bào)了警。這年頭，搶劫也就算了，沒見過搶完錢還把人打成這樣的。

    晏禾躺在病床上，玩著最近興起的飛車手游。沒想到只砸了四百多，就來了一輛S車。晏禾心情一好，沖著床前踱步來踱步去的晏陽東一揮手，像訓(xùn)練鄉(xiāng)下的狗：“爸，爸，來，坐！”

    晏陽東坐了一會兒，又忍不住起身走來走去，仿佛這樣就能消除掉心頭一些怒火似的，反復(fù)顛來覆去的一句話：“真是豈有此理！”

    找不到“此理”的答案，就忍不住怪罪到樂呵呵躺在病床上，天大的事也不放在心上，沒心沒肺的蠢兒子身上。拿了一張凳，擺在他旁邊就開始做思想教育：“你是不是有病啊？晚自習(xí)下課怎么晃到那里去了？我說你怎么一直不回家！要不是我找了你一晚上，你是不是一夜都要躺那兒??！”

    晏陽東越說越生氣，最后吹鼻子瞪眼地總結(jié)了一句：“怪不得成績一天到晚上不去！”

    雖然不懂這怎么又和成績掛鉤了，但晏禾也自知理虧，心虛地盯著手機(jī)屏幕：“我不是身份證丟了，有人撿到要我去拿，我才去那里的嘛?！?/br>
    晏陽東一聽更來氣，差點(diǎn)就要奪過他的手機(jī)，怒吼聲直接把隔壁床的都吵醒了：“你讓我去拿?。∧阏f說你——”

    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晏陽東就來揪他的耳朵。揪紅后，順理成章的下達(dá)了命令，氣的面紅脖子粗：“你再玩？馬上我就把手機(jī)從窗戶這兒扔下去！你就是被手機(jī)玩壞的！”

    晏禾乖巧的把手機(jī)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然后拿過桌上的牛rou炒面，一口一口地吃起來。

    晏陽東表情稍緩，過了好一會兒才生硬地別扭著，粗著嗓子問：“怎么樣??？”

    晏禾皺了皺眉：“太油了?！?/br>
    晏陽東從鼻子里冷“哼”一聲：“有的吃就不錯(cuò)了，你當(dāng)你什么東西？”

    自知他爹說話就這個(gè)德行，晏禾也懶得分辯，默默地吃著面。等他爸臉色好看了，就暗搓搓地又拿出手機(jī)來玩。

    仿佛這樣就能讓他忘掉很多東西似的。

    住院的前幾天，他爸還對他噓寒問暖的，生怕這么一個(gè)寶貝兒子就這樣香消玉殞。然而，到了三四天的時(shí)候，明顯不耐煩了，有事沒事天天找茬，簡直像是個(gè)咆哮帝，全然看漏了“靜養(yǎng)”兩個(gè)字，每次都要驚動護(hù)士小jiejie。

    “你的吃相能不能好看點(diǎn)？幾天沒吃東西了你？”

    “你怎么又拿著手機(jī)？你再看一下，我立馬把它扔馬路上?。?！”

    “你落了這么多天的作業(yè)和學(xué)習(xí)怎么補(bǔ)？！??？！馬上就要高考了知不知道？！”

    “你也大了，我一直罵你，你反正臉皮厚了，也沒有感覺了。就不能像別的家小孩一樣，少讓大人cao點(diǎn)心？……？像你這種人，以后到社會上去，就是被人踩在腳底下，一點(diǎn)用都沒有，你就記住，今天就是我說的……”

    明明是和平時(shí)一樣令人煩躁又火大的話，如今聽在耳朵里，晏禾卻好像一點(diǎn)感覺也沒有。像是一夜之間，失去了和父親爭辯的所有興趣。

    只是偶爾會回想起那天晚上，地面冰涼的觸感和沾滿血跡的西裝。

    還有那個(gè)人微微皺起的眉頭。

    像是扎進(jìn)心里的一根刺。

    讓他再也討厭不起其他。

    晏禾輕輕抬頭看了一眼，不情不愿卻依舊幫他洗衣服疊衣服的晏陽東，心里像是有根弦被不輕不重地?fù)芰艘幌隆?/br>
    被人照顧的感覺，總是好的。

    第47章 【師生情】咸魚四六次翻身

    出院回家的那天, 意外在家里看見了爺爺奶奶。

    晏陽東自若的換了拖鞋，順手給了呆住的晏禾一個(gè)后腦勺，全然忘了他是大病初愈的病人, 不耐煩道：“愣著干嘛啊, 換鞋進(jìn)門啊。你這小孩，怎么笨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