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戴上鏡子后，看遠處的東西好像是清楚了。”丁六戴上眼鏡，整個人顯得更加溫和老實了。

    “你站在那，能看清這個山字開口朝向嗎？”雪代舉著一張紙卡。

    “好像是朝左?！倍×f。

    “錯了，朝下?！毖┐鷵u頭，“眼鏡度數(shù)不夠，你暫時應(yīng)付一下戴著吧。切記，以后不要在夜里看書、也不可眼睛離書太近，否則你的眼睛壞得更厲害。”

    丁六羞澀，應(yīng)了一聲是，又向醫(yī)生道謝，轉(zhuǎn)身離開。站在門口的崔七詢問他的眼睛怎么樣。丁六說沒啥大礙。

    “行啊，戴上眼鏡，跟老秀才似的。還有你真猛，這么多年看不清人還打架那么兇?！贝奁哒f。

    “我看不清，也就不怕了，逮著人往死里揍?！倍×蜃煨?。

    “那我這雙眼睛以后得多幫老哥你看著點了?！?/br>
    “謝了，老弟。”

    站在旁邊的毓殊見丁六沒什么問題，也就離開了。

    丁六戴眼鏡的模樣，讓她想起了秀才和王武排長。那時候她還是個脾氣倔強的小女孩，被兩個初次見面的大哥哥保護著。

    劉振說他從未見過膽子這么大的姑娘，第一次就敢端著槍殺鬼子、并且殺了人和沒事人一樣。

    那時候毓殊很想哭的，怎么說她和沒事兒人一樣呢？有人為了保護她死了呀，而且還是初次見面的人。

    魏嵩告訴她，死人是常有的事，如果她不想死、也不想給別人添麻煩，那就要乖乖聽話，讓她打誰就打誰，讓她怎么打就怎么打，不可貪心貪功。

    以毓殊的槍法，她大可以一槍一個、給她多少子彈她就能打死多少人。但魏嵩一直不允許她這樣做，這樣一個神槍手暴露給敵人是極其危險的。與其讓毓殊在一場戰(zhàn)斗中殺死上百個普通士兵大放異彩后成為敵人心中一根刺，總不如留著她讓她解決更多的狙擊手、機槍手、炮手、指揮官。

    魏嵩對毓殊的影響還是很大的，他對毓殊一直是老師一樣的存在。毓殊在他面前再怎么沒正形、說著刻薄話，她還是打心底里尊重這位老連長的。

    今天連里也是一片祥和……除了秧子房越發(fā)的蹬鼻子上臉。連里不少人找到毓殊，開始抱怨。

    “小連長，咱們可不能讓人騎在咱們脖子上拉粑粑??！他最近幾天動不動就過來找茬，你得管管。”一個胡子出身的工兵憤恨，據(jù)說這人以前和秧子房有矛盾。丁六崔七剛來那會兒，這人打聽一番怎么回事，便開始機關(guān)槍似的嘚嘚秧子房這人如何不地道。

    “這人豈止是往人脖子里拉屎？他還硬是把白的說成黑的，合著有點什么事都是我們連長不對了！”馬春生附和。

    六子罵罵咧咧:“媽的！那天那大個還說我偷吃他們連的老虎rou。以前我們村兒打過老虎，虎rou酸了吧唧的一點都不好吃，是吧，生子？誰稀罕他們那口rou?。∧谴髠€硬是和幾個人拳打腳踢地給我催吐，說要瞧瞧我吐出來的有沒有虎rou。我們那天吃的素，我哪能吐出rou?。俊?/br>
    馬春生說:“他今天敢給你催吐，明天就敢把你開膛破肚給他看?！?/br>
    六子震驚:“生子你別嚇唬我。”

    “怕什么？”毓殊瞥一眼六子，“他下次再這么干，你讓他把眼睛挖下來給你吃，讓他眼珠子進你肚子里瞧個夠，以后你吃了啥，他都能看見?！?/br>
    “毓姐……你這太兇了。”六子小聲說。

    馬春生道:“毓姐你讓我們兇，你自己不支棱起來有什么用啊？那潑皮還不是挨個欺負我們這群人？”

    “我一個人支棱起來，你們不支棱起來，有什么用？”

    有人嘀咕:“那我們以前在老魏手下時也沒這么窩囊過??？”

    毓殊愣住，她說不出什么。確實，秧子房是從她當上連長后開始熊人的。

    站在毓殊身旁的朱文姝不樂意別人這么數(shù)落她的妹子，她叉腰道:“你們還埋怨起連長的不是？連長好吃好喝供著你們，想盡辦法保你們的小命，怎還說起她的不是了？”

    “那不就是連長的職責(zé)嗎？她在那個位子，就得替我們謀想?！?/br>
    “她替你們謀想，那誰替她謀想??？你們當中有些人經(jīng)歷過換排長的，我就問你們，哪個排長像毓殊對你們那么上心啊？她怕你們上戰(zhàn)場嚇著，整天帶你們進山里打獵練手，還好吃好喝供著你們。就算現(xiàn)在大家吃大鍋飯，那也是頓頓吃飽了。你們知不知道，有多少抗倭戰(zhàn)士吃不飽穿不暖睡不好，你們和那些戰(zhàn)士比，可不要太好。”

    一向沉靜的朱文姝一張嘴叭叭叭，驚訝到不少人。饒是如此還有人覺得毓殊像個縮頭烏龜。

    牛大鴻和丁六崔七兄弟倒是肯站在姐倆這邊做個公道人。

    快到吃晚飯的時間了，毓殊遣散眾人，告訴他們今晚不cao練、大家好好休息休息，事情她會想辦法解決。

    晚上朱文姝把這件事說給雪代。在她看來，醫(yī)生是從南方大城市來的人，見識多，總會想出一個萬全的辦法。雪代聽了，搖搖頭，表示自己不善揣測旁人、她無能為力。

    “但我想，連長那樣驕傲的人肯忍氣吞聲，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雪代說。

    “驕傲嗎？我覺得小妹很親切很溫和?！?/br>
    “不是那個驕傲，我是說，她骨子里有一股倔強勁。就是……不肯屈服的那種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