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經(jīng)常到這里去嗎？”

    姜竣正在洗漱，含著牙膏沫出來看了一眼：“嗯?！?/br>
    “聽門衛(wèi)的爺爺說，他還認識你呢?！?/br>
    “是嗎？”

    姜竣吐掉泡沫，擦了臉從浴室出來，到床上抱著人。

    “你要不要給我刮一下臉？”

    霍敏順勢躺在他懷里：“你自己弄?！?/br>
    他對姜竣的過去很感興趣：“你是學什么的？”

    “大提琴。”

    “你還會拉大提琴？！”

    “嗯，雜七雜八學了很多，還有鋼琴。”

    他的母親對他要求嚴格，每天風雨無阻送他去老師那邊學琴。有一次他肚子痛，母親給他灌下一杯姜茶，依舊送他到學校去了?？崾畹臅r節(jié)，他背著大提琴大汗淋漓，腹部絞成一團。送到醫(yī)院，醫(yī)生說闌尾炎已經(jīng)很嚴重，無法做手術。他在醫(yī)院躺了一個多月，每天靠輸液穩(wěn)住病情。

    霍敏起來：“房間有鋼琴啊，我想聽你彈鋼琴。”

    姜竣起身，穿著睡袍坐在琴凳上。房間里燈光昏暗，朦朧的光暈籠著黑暗深沉的背影，霍敏不自覺地下床，坐到男人身邊。

    “會不會四手聯(lián)彈？”

    “嗯。”

    姜竣點了支香薰蠟燭放在鋼琴上，看了看霍敏。兩人目光相視，姜竣手指落上琴鍵，鋪墊起主調(diào)。霍敏才開始有些慌，見姜竣目光堅定地注視著自己，手指敲下高音部的兩個鍵。刺耳的高音沖入和諧流暢的主調(diào)，乍然又突兀。姜竣點頭，示意他繼續(xù)?；裘魞涉I變四鍵，單手變雙手，鋼琴踏板一下一下單調(diào)的響動，華麗俏皮的高音流淌在低音主調(diào)上，便如大珠小珠落進山澗，一高音一低音，一強一弱，颶風撕扯著大地，天地昏暗一片，鏗鏘的琴音聲聲攀爬上升，恢宏大氣的主調(diào)承載著尖銳鋒利的刀，切開混沌天地，為貧瘠的大陸注入一絲新的生機。沉睡的種子破土而出，生了根，發(fā)了芽，枝葉連綿覆蓋，花朵蓬勃盛開。遮天蔽日，生生不息。

    手指在琴鍵上放下的那瞬，余音震撼，兩人久久都沒有說話。

    姜竣偏頭，覆上霍敏的唇，兩人接了個纏綿悱惻的吻。

    霍敏胸腔里的那顆心還在兇猛地跳動，在方才的一瞬，他仿佛摸到了姜竣的心臟。

    翌日，霍敏非要鬧著去姜竣以前的家。姜竣說，那邊早拆了。他和母親移居國外，那里已經(jīng)被新的別墅區(qū)覆蓋?；裘魣?zhí)意要去，姜竣對他這種刨根問底追溯過去的行為頗為抵觸。

    “你以前就在這個學校上學嗎？”

    “嗯?！?/br>
    “有沒有畢業(yè)照？”

    “沒有。”

    “好想看你小時候長什么樣。”

    姜竣望著湖面飛起的白鷺，早時他和另一人拿著彈弓打它們，鉆到蘆葦蕩里摸魚，算是為數(shù)不多的枯燥學琴之外的悠閑時光。

    “喂？聽到我說的話嗎？”

    姜竣皺著眉：“找不到原來的地方了，回去吧?！?/br>
    “再走走，說不定就能找到呢?！?/br>
    霍敏執(zhí)意拉著他去，姜竣眉頭皺得越深。不該到這地方來，人不該自以為是，覺得好了就想去克服應激源。如今，就算是拉另一個人來，僅僅是在它邊上略沾一沾，他便痛得要死了。

    下午，小區(qū)里靜悄悄的。沿街圍墻上長滿了薔薇，瀑布一般直垂下來。爬山虎覆蓋了整個山墻，紅色的葉子燒著了一般往上瘋長。寂靜的街道上偶然駛過公交車，行人放慢了腳步。店面臺階上趴著一只瞌睡的貓，睜開半只眼看了看他們，繼續(xù)又呼嚕睡了。他們被龐大的靜謐籠罩，霍敏如癡如醉地看著這個地方，不想放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姜竣冷冷地跟在后面。

    霍敏拉著他的手：“你有過初戀嗎？”

    剎那間，姜竣停住腳步看著他。

    霍敏道：“在這種地方，肯定會有初戀的吧？你們都是怎么談戀愛的？”

    “沒有。”

    霍敏笑道：“我不是查你，就是想知道你以前的樣子。”

    “沒有，說了沒有?！?/br>
    姜竣已經(jīng)有些不高興了。

    霍敏感覺此時揭穿他也有些不忍，他不在意，仍舊雀躍地一邊牽著他的手，一邊倒退走。

    “之前寫的那首歌怎么樣了？”

    “快好了?！?/br>
    “可是我還沒編曲。”

    霍敏有些不好意思，他們冷戰(zhàn)的這段時間，他連堆放在房間的禮物都沒拆，更別提和他有關的事。

    姜竣道：“沒關系?！?/br>
    “你放在我家的東西是什么？”

    “黑膠唱片，在香港搜來的?！?/br>
    “哦，我很喜歡。”

    “知道你喜歡?！?/br>
    霍敏露出個燦爛的笑臉。姜竣忽然覺得和他在這個地方談這些話題很詭異。

    轉(zhuǎn)過墻角，來到一個僻靜的地方。

    霍敏忽然停住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