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段艱難的日子，外界的輿論沸沸揚揚，公司不允許他們拿手機上網(wǎng)。大家頻頻開始不合作，演唱會被人拍到角落的隊友劃水，唱歌忘詞，上節(jié)目不團結(jié)，甚至打起來。被經(jīng)紀人罵了個狗血淋頭，各回各家。當(dāng)晚工作結(jié)束回酒店，他從唐悅那里要來手機，想給霍敏發(fā)一條短信。

    打開了編輯框，說什么呢？

    他想了想，打了幾個字：對不起。

    刪掉，又寫了一長段話：敏敏，對不起，我現(xiàn)在在東京。這里房間很小，好多人一起住。浴室的門很矮，每次都撞到頭。化妝師已經(jīng)沒法遮瑕了。我好累，好想回家……

    顧文熙的電話打進來，他按掉。接著給霍敏寫。

    顧文熙繼續(xù)打，他繼續(xù)寫。

    最后接到電話沖他吼：“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什么時候回來？”

    “不知道?！?/br>
    “你回來陪我去買衣服唄?！?/br>
    “你自己不能買？”

    “演出的衣服，幫我參考參考嘛?！?/br>
    顧文熙沒事人一樣，在那邊絮絮叨叨?！澳氵€記得以前教我們琴的周老師嗎？我碰見她了。一個人帶著女兒來做透析，挺慘的，和老公離婚了，女兒又得了尿毒癥。她以前還想把師妹送到上海的，你記得嗎？”

    “你想說什么？”

    顧文熙冷冰冰的問：“你不問我為什么去醫(yī)院？”

    姜竣心里一驚：“你去醫(yī)院做什么？”

    “我死了也不用你管。”

    咔嚓一聲，顧文熙掛斷電話。姜竣瘋狂撥回去，顧文熙掛斷，再撥，再掛斷。最后顧文熙嘻嘻哈哈接了：“我騙你的，我去看同事。”

    “好玩嗎？”姜竣怒吼。

    顧文熙道：“你還是愛我的?！?/br>
    姜竣竭力讓自己冷靜：“文熙，我實話和你說。我有人了。我們不能再這么下去?！?/br>
    “你愛我的?！?/br>
    顧文熙天真又篤定地道。

    “你瘋了?！?/br>
    “回來接我哦，我們?nèi)ベI衣服?！?/br>
    姜竣和顧文熙打完電話，就像打一場仗。每次面對他，都要傷筋動骨。唐悅在旁邊聽著，姜竣的情緒已經(jīng)瀕臨崩潰。她小心翼翼地問：“我回去了？”

    姜竣愣了一瞬，看著屏幕沒打完的話，那些軟弱的、赤裸的、暴露他可恥內(nèi)心的句子，他沒法讓霍敏看到。他力氣盡失，虛脫道：“回去吧?！?/br>
    他把手機扔到床頭，倒頭就睡。

    機場，顧文熙戴著墨鏡來接他。姜竣從特殊通道走，沒見粉絲。他臉上的疲憊已經(jīng)遮掩不住，胡茬都長出來了。手機從出關(guān)開始就不停響。他接了，顧文熙在那邊道：“我在二號航站樓，你在哪呢？”

    姜竣道：“我要回公司?！?/br>
    “那我等你。”

    “文熙，我已經(jīng)……”

    “我知道你有人了，但不妨礙和老同學(xué)一起吃個飯吧。我等你。”

    顧文熙不等他回答，就直奔目的地而去。姜竣先回公司，洗了澡，換了衣服出來。顧文熙在路上催：“快點呀，菜都要涼了。下午還要逛呢。”

    姜竣無法拒絕他，盡管他內(nèi)心已經(jīng)在竭力抵抗，可是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往他身邊去。他厭惡這樣的自己。兩年前，他決定要放下一切，重新來過。兩年后，還是如此，什么都沒有改變。

    兩人定了個私人房間，顧文熙親自出來接：“來，我們先吃飯。”

    顧文熙幫他夾菜，點的都是他愛吃的，兩人小時候搶不夠的紅糖糍粑、土豆泥餅，還有姜竣最愛的蒜香排骨、香辣蟹。顧文熙要了一碗回鍋rou：“喏，沒有我媽做的好吃，還算湊合。你還記得嗎？那時候你總愛搶我的便當(dāng)吃?！?/br>
    姜竣沉默著，顧文熙發(fā)著感慨：“還是國內(nèi)的飯好吃，好懷念我媽做的家常菜啊?！?/br>
    姜竣道：“你可以回去看看?！?/br>
    “算了吧，他們不會原諒我?！?/br>
    “有時間讓他陪你回去看看，這么多年了，早定下來吧?！睆拈_始的嫉妒、怨恨，到現(xiàn)在云淡風(fēng)輕提起這些，誰知道他經(jīng)歷了些什么呢？

    “你說的是真心話嗎？”

    姜竣看著他：“怎么不是真心話?！?/br>
    “你撒謊，你明明愛著我。”

    姜竣不說話了。

    “姜竣，你不覺得你很虛偽？你心里沒我，你為什么來？你家里有人等你，你為什么來？你口口聲聲說忘了過去，全放下了，你為什么來？你明知道你來了我會說什么，我就是要談過去，我就是要感情，你為什么來？”

    “因為你，從骨子里就愛著我。十五歲的時候愛著我，二十五歲的時候還愛著我，就算是我和別人滾上床了，你都不計前嫌地愛著我——”

    姜竣騰地一下站起來。

    氣氛有些沉重，壓得兩個人都透不過氣來。

    姜竣道：“我先走了?！?/br>
    顧文熙慌了：“不，不要。我說的都是假的。我們還做朋友，不好嗎？飯還沒有吃完，你要去哪？”

    姜竣痛得沒有一絲力氣，是的，他是混蛋。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和混蛋?，F(xiàn)在的他，和顧文熙有什么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