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宣：“？？？什么？？”

    王木哲不疾不徐地解釋道：“有一天，老虎遇到了一只兔子，他想抓到這只兔子，所以和兔子賽跑了起來，但兔子拼了命地跑，還是跑掉了，因?yàn)槔匣⒅皇窍胱ト?，但是兔子卻是想活命，所以兔子跑掉了?！?/br>
    蘇宣還是維持著一種很迷茫的【你怎么突然說起了童話故事】的表情看著王木哲。

    王木哲似有些不忍心地別過了眼：“……蘇宣，我們加一條警犬怎么樣？讓警犬和我一起追你？”

    蘇宣：“……”

    蘇宣：“…?。?！=口=？！”

    ……

    道具組牽了一條高大威猛的黑背過來，這是早就預(yù)備好的，主人牽著狗繩得意地拍了拍黑背的背——這黑背都快要到人的腰了。

    主人自得地介紹：“它叫黑旋風(fēng)，在野外可以自己打獵咬死兔子帶回來，很厲害。”

    蘇宣幽幽地看向王木哲：“…王影帝，它好像贏了和兔子的賽跑…還咬死了兔子…我們真的要加它進(jìn)來嗎……”

    王木哲不敢看蘇宣，倒是錢淮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倒是可以加，會增添一點(diǎn)喜劇效果?！?/br>
    但對我來說就他媽是悲劇效果?。?！蘇宣在心里嘶吼——他眼神和黑背對了一下就背后發(fā)毛了，這黑背對他陰森森地齜了齜牙，粘稠的口水往下滴答。

    蘇宣腿都有點(diǎn)打抖。

    …媽的，還有可能造成喪葬劇效果?。?/br>
    錢淮盯著這黑背看了幾秒，最終拍板：“先試試！”

    蘇宣在心里哀嚎——導(dǎo)演，我很可能試試就逝世了啊！這種戲我他媽可能一輩子就能拍這一次了！

    但是他面上還是僵硬笑道：“…好的錢導(dǎo)，我就只有一個問題，這黑旋風(fēng)聽話嗎？喊停就停的對吧？”

    主人說：“黑旋風(fēng)是不咬住兔子不撒嘴的。”

    蘇宣：“……”

    蘇宣要飆淚了，他看向錢淮：“導(dǎo)演，對我有什么安全防護(hù)措施嗎？”

    錢淮哼哼道：“有啊，但是我的防護(hù)措施只對可以拍出戲的人實(shí)施，你能跑出我想要的效果，我就給你防護(hù)?！?/br>
    蘇宣簡直要怒吼了，我要是能跑出你想要效果，我他媽還需要防護(hù)嗎?。慷曳雷o(hù)不就是給我跑不出效果使用的嗎？！

    蘇宣看向王木哲，絕望又渴望的眼神癡癡地看著：“王影帝…你不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合理嗎？”

    王木哲別過了頭：“加油吧蘇宣，你可以的?！?/br>
    黑背被王木哲牽著站在馬路上，蘇宣對王木哲拼命作揖，他眼淚是真的要下來了：“王影帝，王哥，王哥，你把這只旋風(fēng)牽好行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好人一生平安啊王哥！”

    王木哲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片場外的錢淮，良心有點(diǎn)痛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對不起了蘇宣，雖然給你的劇本是我牽好，但是——

    錢淮使勁拍掌，他和王木哲對了一眼，大聲吼道：“好了好了，別那么多廢話，各就各位——”

    “——放手！”

    蘇宣驚恐萬分地往后看了一眼，爆發(fā)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啊?。。　?/br>
    黑旋風(fēng)：“汪汪汪——！”

    蘇宣渾身仿佛水洗過一樣，戲終于拍完了，他癱軟地坐在地上，黑旋風(fēng)兩只爪子搭在蘇宣的肩膀上，還伸出舌頭來瘋狂舔他，還哈哈喘氣，很喜歡他的樣子。

    蘇宣目光空洞地看著王木哲：“…它不咬人啊…”

    黑旋風(fēng)的主人在旁邊很奇怪地道：“它只咬兔子不咬人啊?！?/br>
    蘇宣直勾勾地看著王木哲和錢淮。

    王木哲握拳對著拳頭咳了兩聲，憋笑道：“人只有在腎上腺素急劇上升的情況下，才有可能突然跑很快嘛，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只能騙騙你。”

    蘇宣有氣無力地瞪著他們，他含淚道：“你們…也太缺德了…”

    錢淮抱胸嘲笑：“誰讓你自己跑不過王木哲，怪誰呢?！?/br>
    “怪我?！碧K宣泫然欲泣，“我為什么要來這里，我應(yīng)該在山里不應(yīng)該在這里…好了黑旋風(fēng)不要舔我了…”

    ……

    宋筱晚上收到了蘇宣的微信，他們之前在《九流》劇組的時候就互相加了微信了，一開始他們兩的聊天還是很正經(jīng)的，蘇宣有時候會向宋筱請教一些演戲的問題。

    但到后期就變成兩個人互相吐糟了。

    宋筱看著蘇宣發(fā)過來的表情包笑噴了，是一個錢淮的頭像，然后手上拿著一只很兇的狗，下面的配字是【我允許你先跑3.9米】。

    宋筱發(fā)了語音：“他真的放狗來追你啊？”

    蘇宣打字：【是的，錢淮阿姨真的這么干了，我跑到肺都在燃燒，我和你說我跑到最后都看到白光了。】

    宋筱笑瘋了：【這真的是他們這種導(dǎo)演可以做出來的事，他和劉嬤嬤是一個類型的，就是很折騰演員，之前我和沈朝也巨慘?！?/br>
    蘇宣看見沈朝的名字，忍不住問：【沈朝？】

    宋筱想起就想笑：【就拍《馬上》那會兒，沈朝劇里不是有一匹汗血寶馬嗎，然后劉嬤嬤就給他找了一匹品相很好的馬，但是那匹馬脾氣不是很好，馬場的人說需要馬熟悉了沈朝之后才能騎，然后這馬還很喜歡聽音樂，為了讓沈朝盡快和馬熟悉起來，劉嬤嬤就讓沈朝對馬唱歌?！?/br>
    蘇宣：【……】

    宋筱笑得眼淚出來了：【但是你知道嗎，沈朝五音不全??！他一唱歌馬就揚(yáng)蹄子，沈朝只會不跑調(diào)地唱生日快樂??！然后對著那匹馬唱了三十多遍的生日快樂！】

    蘇宣：“噗！?。。　?/br>
    宋筱：【然后我們后面都笑他，說他騎了一匹三十多歲的老馬。】

    宋筱：【你等我找找，我拍了照，我找給你看看?！?/br>
    宋筱：【照片】

    蘇宣點(diǎn)開了照片，他怔了一瞬間，照片上的沈朝和他記憶里的是如此相似，他騎在馬上，梳著發(fā)髻，穿著收腰鐵甲擺的獵裝，眉眼比現(xiàn)在還要張揚(yáng)一點(diǎn)，長腿垮在馬上，一只手上攥著韁繩，另一只手在拍馬的頸部，沈朝看著照照片的人，似乎有些不愉。

    蘇宣刷了《馬上灰蹄》很多遍，但每一次看到沈朝這樣扮相，他都會覺得心跳加快了一點(diǎn)。

    蘇宣：【他是在說什么話嗎？】

    宋筱：【哦哦哦，對，沈朝反駁我們說它沒那么老，叫我們不要開它的玩笑，他和這馬關(guān)系挺好的，沈朝還挺護(hù)這匹馬，有時候不拍戲也會騎著它跑兩圈。】

    蘇宣有點(diǎn)莫名的悵然。

    宣宣也想不拍戲的時候被沈朝騎。

    但是沈朝只會騎馬不會騎他，誒，下輩子投胎做沈朝的馬吧。

    蘇宣：【你們拍得怎么樣？】

    宋筱：【還行，景區(qū)這邊通知我們加快進(jìn)度了，應(yīng)該很快就能拍完出來了，你那邊還有多久？】

    蘇宣：【不知道】

    他也有點(diǎn)無奈，錢淮是個點(diǎn)子很多的導(dǎo)演，屬于那種一拍大腦就要竄改之前定下方案的甲方，他們這些乙方演員通通被折磨得夠嗆，就連王木哲有時候都會在中場休息時打瞌睡。

    原定是蘇宣這邊的重頭戲份拍完了就過來，錢淮后面這邊的戲份等《九流》網(wǎng)劇第一集上映之后補(bǔ)拍，但是現(xiàn)在看起來這個拍完遙遙無期。

    最重要的是，錢淮似乎想反悔，他不想放人，他想把蘇宣壓在劇組里拍完了再放人。

    他已經(jīng)根據(jù)這個和蘇宣聊過幾次了。

    “蘇宣，你拍完再走人，啊?！卞X淮一邊看著鏡頭一邊說道，“別去那個網(wǎng)劇劇組糟蹋自己了，就留在這兒，聽到?jīng)]？”

    坐在旁邊的蘇宣聽得一呆：“錢導(dǎo)，但是…”

    錢淮一揮手打斷了蘇宣的話：“沒有什么但是。”

    錢淮從鏡頭面前勉強(qiáng)分了一個眼神給蘇宣，他提著蘇宣壓到鏡頭前：“你自己看看你現(xiàn)在的戲，現(xiàn)在的你和剛剛進(jìn)入我劇組的表演，你自己對比一下區(qū)別在哪里，這才叫有爆發(fā)力的文戲，你在華納那里，能拍出這種東西嗎？”

    鏡頭里的蘇宣聲嘶力竭地正在救一個小男孩——這是二狗的兒子。

    二狗的兒子之前都住在外公外婆家。

    二狗摻和進(jìn)了珠寶大盜案件里，他貪婪又不甘心，又害怕自己殺人的事情東窗事發(fā)，他想要拿著珠寶跑路。

    二狗拿著珠寶去找自己的兒子，把珠寶藏在自己兒子的床下，去買票了，但同時，這珠寶背后的黑社會勢力已經(jīng)追查失竊珠寶追蹤到了二狗這里，他們破門而入，只看到了一個正在寫作業(yè)的小孩。

    這些人和善地問這小孩他爸爸去哪兒了，二狗的兒子雖然懵懂，但是也知道不對勁，為了保護(hù)自己的爸爸，他撒了謊，說爸爸沒有回來過。

    但是二狗的兒子卻不知道自己脖子上戴的那塊二狗給他的玉，正好是失竊的珠寶之一。

    等二狗回來就看到自己躺在血泊里的兒子，二狗發(fā)了瘋，對著自己的兒子一邊做心肺復(fù)蘇一邊做人工呼吸，最后還抱著已經(jīng)涼掉的尸體在醫(yī)院里到處跪在地上求救。

    最終二狗報(bào)了警，他怎么從警局里跑出來，就怎么走了回去。

    這段戲爆發(fā)力相當(dāng)強(qiáng)，錢淮說這里不會有任何配樂，要全靠蘇宣的表演，而且基本全是大鏡頭特寫。

    蘇宣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到底拍了多少遍了，但他最終還是過了，只不過拍完之后蘇宣跪在地上都站不起來，是真站不起來，腦子都木了，他低血糖了。

    蘇宣第二天就發(fā)燒了，做噩夢，噩夢里全是那個躺在血泊里的帶著玉的小孩子對著他伸手，喊他爸爸，你為什么不回來帶我走。

    回劇組時候蘇宣偶爾看到那個小孩子都很想回避，他覺得有些滲人，不敢看，他和王木哲說拍完那場戲之后看見那個小孩子演員總覺得怪怪的，他覺得有點(diǎn)不好意思。

    結(jié)果王木哲復(fù)雜地看著他，說：“蘇宣，那個小男孩已經(jīng)走了好幾天了，你怎么了？”

    蘇宣驚呆了。

    他那段時間狀態(tài)近似于魔怔，就是很恍惚飄浮，像是踩在夢里，但是拍得戲都很容易過，蘇宣知道自己狀況不好甚至很差，但是一進(jìn)片場拍戲，他就能感覺到那個小男孩在他旁邊看著他，而且不知為何，蘇宣這樣情況下拍的戲錢淮都特別喜歡。

    錢淮說這叫真入戲了。

    但是蘇宣還沒有見過自己這種情況下拍的戲。

    他怔怔地看著鏡頭里歇斯里地的自己，甚至覺得有點(diǎn)毛骨悚然。

    他感覺這不是他，而是另一個人，臉，表情，神態(tài)，蘇宣都覺得很陌生，而且他自己演的時候并沒有感覺到自己原來是這樣的狀態(tài)，好像是被另一個人靈魂附體演出這種戲。

    錢淮看著他，摁住蘇宣的肩膀道：“沒必要浪費(fèi)你的才華在電視劇里，蘇宣，你屬于電影和大熒幕，你屬于藝術(shù)作品，而不是一些亂七八糟嘩眾取寵的商業(yè)作品，那都是什么狗屎，你不要和沈朝學(xué)?！?/br>
    蘇宣一呆：“不要和沈朝學(xué)？”

    錢淮嫌棄：“他也有天賦，也有才華，但是他永遠(yuǎn)到達(dá)不了你那種層次，他只能演沈朝式的演員，為粉絲經(jīng)濟(jì)服務(wù)，圈里人只能記住他的錢，圈外人只能記住他的臉，無論是什么作品，到最后呈現(xiàn)出來的效果就是——沈朝這個人是高于作品的，我不喜歡這樣。”

    錢淮說完屈指在蘇宣腦殼上敲了三下：“你自己好好想想。”，然后走了。

    蘇宣摸摸自己的腦袋，有些呆怔，旁邊王木哲笑著開口道：“錢導(dǎo)又來給你洗腦了？”

    蘇宣回過神來：“…嗯，算是吧，我沒想到他對沈朝意見這么大…”

    王木哲倒是挺自然的：“他不可能喜歡沈朝的，個人風(fēng)格強(qiáng)烈的導(dǎo)演和個人風(fēng)格強(qiáng)烈的演員是不可能放在一個劇組里的，這就和一山不容二虎是一樣的。”

    蘇宣有點(diǎn)迷茫地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