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思寧！”喻旻猛然將手邊茶盞一摔，吼道：“你嘴里能有一句實話嗎？當(dāng)年你是怎么跟我說的，嚴(yán)重溺水和嗆水能一樣嗎？”

    衛(wèi)思寧被陶瓷碎裂的聲音嚇得一哆嗦，喻旻頭一次跟他生氣叫他大名，張了張嘴什么也說不出來。

    喻旻冷笑一聲，“這么大事也瞞著我，你好樣的?！?/br>
    他頓了片刻，衛(wèi)思寧靜默站著，沒有狡辯也沒有解釋。

    “撒謊騙我這個事我不追究，左右都過去了。”他伸手把衛(wèi)思寧拉過來，衛(wèi)思寧雙手把他按在自己懷里，兩人一坐一站，緊緊貼在一起，怎么看都是個和解的姿勢。

    衛(wèi)思寧正要開口哄他，又聽喻旻說：“但是你是怎么落的水，你要跟我說明白?！?/br>
    衛(wèi)思寧剛剛落回原處的心猛然又懸起，低頭去看喻旻，發(fā)現(xiàn)喻旻也正仰頭望著他，絲毫不容拒絕。

    喻旻認(rèn)真道：“怎么會好端端落水，你明明是會水的，又怎么會溺水，一樣一樣跟我說清楚?！?/br>
    衛(wèi)思寧緩緩矮**子，半蹲在喻旻面前，把頭放在他膝上，悶悶地說：“你讓我想想?！?/br>
    “想想怎么再編出戲哄我？”

    衛(wèi)思寧心里打算的被他直言戳破，頓時一臉愁容。

    “你不愿意說，那就我來猜?！?/br>
    喻旻一手撫上他發(fā)頂，緩慢道：“你落水的時候，先皇后過世不到三月?！庇鲿F明顯感覺出衛(wèi)思寧呼吸一窒。

    他一邊安撫著，一邊繼續(xù)道：“皇宮四處都是守衛(wèi)，你還有貼身近衛(wèi)，要在重重保護(hù)下落水可不容易。”說到此處喻旻反而平靜下來，輕聲道：“所以，你究竟是失足落水，還是根本就是你自己跳下去的……”

    衛(wèi)思寧終于忍不住出聲，“阿旻…”卻是什么也說不出來。

    喻旻撫上他的背脊安撫他，事到如今也明朗了大半，“你明明會水，最后卻嚴(yán)重溺水險些喪命，你在刻意躲避他們救你對嗎?！?/br>
    他扶起衛(wèi)思寧的頭，讓他看著自己，說不上是心痛還是悲切，哽咽道：“為什么，你告訴我好不好。”

    衛(wèi)思寧是多么縱性恣意的人啊，到底受了什么樣的委屈和打擊才會想要去輕生。

    光是想到衛(wèi)思寧曾經(jīng)想要輕生這件事他就痛不欲生。

    “我……”衛(wèi)思寧想去給他擦眼淚，被喻旻偏頭躲開。

    先皇后過世后，盛京城中有些這樣那樣的流言，三人成虎，喻旻對此向來嗤之以鼻。

    衛(wèi)思寧那陣子情緒壓抑，寡言少語，他也以為是母親過世的打擊導(dǎo)致。

    那個時候衛(wèi)思寧還沒有明白說過喜歡他，京中盛傳禹王殿下喜歡男人，他也沒有往自己身上想過，每次聽到類似傳言也是聽過就忘。至于先皇后因為此事和喻王殿下決裂，他更是不信。

    先皇后和他母親一樣是個嫻靜溫柔的人，每日還會拉著衛(wèi)思寧的小手送他來御廷，下學(xué)時也總是坐在攆轎里，掀起一角滿面溫柔地朝衛(wèi)思寧招手。

    喻旻穩(wěn)了穩(wěn)心緒，不可置信似地說：“…你竟然因那些流言想要輕生。”

    衛(wèi)思寧緩緩閉上眼，半晌吐出幾個字：“不是流言，都是真的?！?/br>
    喻旻瞪大眼睛，懷疑自己聽錯了，愣怔了半晌才顫顫出聲重復(fù)，仿佛不理解這幾個字的意思，“……都是真的。”

    驀然胸口傳來一陣鈍痛，他仿佛在這鈍痛中驚醒了似的，他在干什么??！逼著衛(wèi)思寧再去回憶一遍那些讓他痛苦的事情。

    所謂的真相真就那么重要么。

    “不過我沒有刻意躲著不讓人來救，剛跳下去我就后悔了，想要往上游來著，運氣不好半路被湖底的石塊磕到了后腦，我當(dāng)時就暈過去了?！?/br>
    衛(wèi)思寧枕在喻旻腿上，找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發(fā)現(xiàn)把真相說出來也沒那么困難。

    他緩慢道：“那天我生著病，睡覺的時候夢見我母后，說來奇怪，她還在的時候我便天天夢到她，在夢里…她挺嫌棄我的?！?/br>
    說起來母后過世也不是那么久遠(yuǎn)的事情，現(xiàn)在提起來卻恍如隔世了，“她過世后我便沒夢見過了。那天我頭痛得迷迷糊糊，不知怎么就夢見她了，她還是對我很兇，罵我來著，問我怎么不去死。”

    喻旻一直給他順著脊背，聽到這手猛地一抖，衛(wèi)思寧釋然似的一笑，“我腦子大概痛糊涂了，就真去死了。”

    “我避開守衛(wèi)，甩掉伺候的人。剛跳下去我就后悔了，為什么要去死啊，我又沒做錯什么。母后視我如蛇蝎，我就是了么？外人說我離經(jīng)叛道，我就真的傷天害理了么？我什么壞事都沒做過，為什么要去死?！?/br>
    “我醒來之后父皇抱著我哭，皇兄也在我跟前哭，我要真死了他們得多傷心?！?/br>
    他緩聲說完，抬頭看著喻旻，“我不告訴你是因為我覺得這不光彩，我不是這樣怯懦沒有擔(dān)當(dāng)?shù)娜耍幌氡荒憧摧p。”

    喻旻摸著他的臉，點頭道：“嗯，你不是?！?/br>
    “對不起阿旻，終歸是我編瞎話騙了你?！?/br>
    喻旻紅著眼眶，一聲不吭看著他，好一會才道：“我是不是很討厭，這些事情你原本應(yīng)該都忘了。”

    “不提起就是忘么，能坦然提起才是忘?！毙l(wèi)思寧站起來，俯身將他圈在椅子里，“說出來我覺得好多了，謝謝寶貝兒。”

    他這個居高高臨下，嚴(yán)絲合縫地圈著他的姿勢，本能讓喻旻有些怵，不管他此刻的嗓音有多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