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小心翼翼地吹去木偶像上的木屑，肖深蔚抿著嘴，一點(diǎn)一點(diǎn)仔細(xì)刻畫著偶像的五官。

    容允的面容仿佛就深深烙印在肖深蔚的腦海里，不需要刻意回想，他便能將記憶里的畫面一點(diǎn)點(diǎn)挪到手里的雕像上。

    “你在這里啊?！?/br>
    倪又青從天窗爬上來，冷風(fēng)吹得她面色發(fā)白，鼻頭凍的通紅，說話間嘴里冒出的熱氣頃刻間便消散在了空氣中。

    “我還能……堅(jiān)持多久？”

    肖深蔚看著泛著青色的指甲尖，在空氣中虛握了一把。

    倪又青轉(zhuǎn)過來看了看肖深蔚的眼睛。

    紅環(huán)艷麗，濃郁的翠色在墨色的眸底翻涌著，幾乎壓抑不住地要噴薄出來。

    她看著肖深蔚蒼白的唇瓣，輕輕搖了搖頭：“……最多，還有兩個(gè)月，如果找不到突破口的話……”

    倪又青沒有再說下去，她的目光落在了遠(yuǎn)處的地平線上。

    ……兩個(gè)月嗎？

    肖深蔚垂下眼睛，手撫上胸口。

    哪里的青紋距離心臟也不過三寸之遙了。

    “會(huì)怎么樣？”

    如果兩個(gè)月后沒能找到突破，會(huì)怎么樣？

    “會(huì)變成喪尸?！?/br>
    真正意義上的喪尸。

    倪又青的手指梳過炭頭的毛，沒有看肖深蔚。

    “變成喪尸后……”肖深蔚握著木雕的手攥緊了些：“我還能有記憶嗎？”

    倪又青沉默了一下，聲音輕輕的，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吹散：

    “……喪尸是沒有靈魂的?！?/br>
    “……嗯，我知道了?！?/br>
    肖深蔚抿了抿嘴，把手里沒有刻完的木雕揣進(jìn)懷里。

    他回到車廂里，看著駕駛室里容允的背影。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

    ……我不會(huì)讓自己傷害到你……

    一定。

    ……

    去京都的旅途是極其枯燥且無聊的。

    路途中他們?cè)龅搅艘恍∪簡(jiǎn)适鸵恍┯问幍膯驶矮F。

    但在龐大的車身和鋒利的撞角面前，這些都不足為懼。

    肖深蔚開始整天整天地陷入昏睡，連烤rou的香氣都叫不醒他。

    容允幾乎日夜不休地陪在肖深蔚榻邊，握著他冰涼的手掌眼角紅潤(rùn)。

    肖深蔚沒醒，容允依舊在每天變著法地做各種肖深蔚愛吃的東西。

    廚房的小鍋里總是溫著清粥小菜。

    容允怕肖深蔚醒來會(huì)餓，吃不到熱的東西。

    車子日夜兼程向東而去。

    所有人都在為肖深蔚擔(dān)心著。

    喪末三年的除夕夜，他們還在雪原上漂泊。

    肖深蔚少有地清醒著。

    晚餐是容允備下的，很豐盛，滿滿地?cái)[了一大桌。

    炭頭得到了一整條碩大的羊腿，趴在樓梯口啃著。

    湯圓和包子晃著尾巴在桌子底下鉆來鉆去，包子懶懶地趴在一旁看著。

    它們已經(jīng)可以吃些rou糜了，容允給他們拌了一些放在食盆里。

    花卷照例被揣在肖深蔚懷里當(dāng)暖手爐，嘴里還咬著小魚干。

    五個(gè)人圍坐在桌子前，桌上各種菜品正中間是咕嘟咕嘟騰著熱氣的火鍋。

    “新年快樂——”

    杯子相互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里面是他們一直舍不得喝的僅有一瓶的漿果果酒。

    肖深蔚捧著杯子抿了一口，悄悄把手腕縮了縮，衣袖蓋住了手腕內(nèi)側(cè)的一小塊有些突兀的青斑。

    他看著霧氣中有些看不真切的容允的面容，眼睛有些模糊。

    今夜無風(fēng)，晴。

    透過天窗的玻璃可以看到晴朗的夜空和漫天的繁星。

    一道亮光拖著長(zhǎng)長(zhǎng)的絢爛尾巴劃過去。

    而后是兩道、三道……

    “是流星雨?！?/br>
    肖深蔚抬起頭，彎起了眼睛，眼里的光比滿天星空更璀璨。

    “許個(gè)愿吧?！蹦哂智嗯踔樋粗^頂?shù)奶炜眨骸皳?jù)說對(duì)著小熊座流星雨許愿最靈驗(yàn)了?！?/br>
    “我希望肖肖早點(diǎn)好起來?！碧魄耠p手合十，虔誠(chéng)地看著夜空。

    “我希望肖深蔚好起來。”平瀚海從不相信這些，此時(shí)卻低聲開口。

    “我希望你好起來，真心的?！蹦哂智嗫粗ど钗档难劬?。

    “……我想和你好好的?！比菰饰罩ど钗档氖?，十指相扣。

    我想和你好好的。

    肖深蔚眨眨眼睛，喉嚨里像是有什么東西堵著，酸脹脹得難受。

    “我想以后每天都有蜜汁兔腿吃?！?/br>
    肖深蔚鄭重地對(duì)著天空許愿。

    “……天天吃不會(huì)膩么？”唐邱扶額。

    “怎么會(huì)？”肖深蔚側(cè)過臉看他，眼里笑盈盈的：“只要是容允做的，我永遠(yuǎn)都吃不膩?！?/br>
    氣氛凝固了一秒。

    “齁死我了吃菜吃菜吃菜……”

    倪又青把眼鏡摘下來，開始從火鍋里撈東西吃。

    “住手，那是我的?。?！”

    唐邱從平瀚海手下?lián)屪咭粔K毛血旺。

    容允盛了一勺番茄牛腩放到肖深蔚的盤子里。

    然后又是一筷子香辣牛rou。

    一大塊雞翅根、

    一大塊干煸羊排、

    一勺子酸辣肚絲湯、

    一筷子糖醋里脊……

    肖深蔚看著碗里堆起來的小山，沉默了一下。

    然后在其他人檸檬精一般地目光下埋頭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