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以仿佛沒聽見，面不改色地繼續(xù)道：“工人因拖欠工錢已經(jīng)怨聲載道，大人只需讓人稍加煽動引導(dǎo)，讓這股怨氣沖著新上任的童大人而去，便可得借力打力，是為人和?！?/br>
    “狗屁不通?！绷挝涞吐暤?。

    尚江卻似聽進去了，沉吟片刻道：“廖武，你去通知工人里我們的人，煽動民怨，挾持姓童的。然后你帶一隊人在旁等候，火候差不多了再沖出去把姓童的救出來。刀劍無眼，受點傷無所謂，但不準傷他性命。”

    “是，大人英明，屬下一定叫那小子嚇破膽。”廖武道，又瞪了孟以一眼，頗有威脅之意。

    孟以眼觀鼻鼻觀心，仿佛廖武的怒氣和他毫無關(guān)系。

    “去吧?！鄙薪?，廖武拱手退下，他卻又叫住廖武，道，“你帶著孟以一起。”

    “大人，他一書吏去作甚？”廖武不滿道。

    “姓童的有些才智，你帶著他也好隨機應(yīng)變。”尚江道，“別廢話，快去。”

    “是?！绷挝洚Y聲甕氣地應(yīng)了，勉強讓孟以跟在他身后，退了出去。

    *

    童冉的馬車離開定縣，穿過黑石等六村，往金河監(jiān)而去。

    顧嵐跟著童冉和小老虎坐在一輛車上，他感慨道：“定縣的縣令如此配合，真是萬萬沒想到?！弊怨判姓^(qū)劃的變動都是大事，地方官不配合的例子不勝枚舉，這位定縣縣令卻一點不滿的意思也沒有，高高興興接待了童冉，又滿臉笑容送走了他。

    小老虎趴在童冉腿上，綠眼睛睇了顧嵐一眼。

    這個直腦子。定縣歸了金河監(jiān)后，依然是縣級單位，他定縣縣令的品級、權(quán)利、俸祿都沒有變化，有何好不滿？而且他的上司還從一個普通知府變成了深受皇恩的監(jiān)察使，有利無弊，若是不配合那才叫腦子被泥糊了。

    童冉笑笑沒說話，揭開剛剛泡好的茶，喂給小老虎。

    顧嵐撩開車簾看了眼外面，道：“今天傍晚大約就能到金河監(jiān)了。大人到時謹慎一些，那個尚監(jiān)尉不見得有定縣縣令那么好對付?！?/br>
    “你已經(jīng)說了很多次了?！蓖降?。

    顧嵐一噎，囁喏道：“我吃了他不少苦頭，擔心大人也……”

    “擔心我也吃苦頭？”童冉笑，“你當這些御前侍衛(wèi)是擺著看的嗎？”

    顧嵐猛搖頭：“當然不是，陛下賜下的人肯定都是最好的。只是大人，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童冉示意他說。顧嵐道：“您為什么讓他們都換成了普通衙役的裝扮？”

    “低調(diào)一些?！蓖降溃研±匣⒌牟璞藕?，閉上眼養(yǎng)神。小老虎從他懷里起來，自己去吃一旁籃子里的rou干。

    顧嵐又往角落里讓了讓。他在縣衙幾天，充分見識了這只虎崽子的兇殘。

    它喜歡在縣衙的庭院里曬太陽，衙役們就老想去摸它的皮毛，但從來沒有人摸到，每一個靠近小老虎的人定會被賞幾道抓痕。偏偏衙役們樂此不疲，以致現(xiàn)在身上沒有個把老虎抓痕，都不敢說自己是在小鍋縣衙門里干活的。

    顧嵐搖搖頭，他可不想被抓。

    將近傍晚時分，馬車過了金河監(jiān)的邊境。

    忽得一聲吶喊自風(fēng)里飄來：“……還我血汗錢！”

    顧嵐本在閉目養(yǎng)神，猛地睜開，童冉已經(jīng)掀開車簾，往外看了去。小老虎也鉆過去看個究竟。

    “還我血汗錢！”

    “前頭那就是監(jiān)察使的車！兄弟們沖??！”

    “抓住那個監(jiān)察使！”

    “大人，前頭有大批百姓，似乎是沖我們來的?！庇侮柹碇h衙衙役的服裝，控馬過來，向童冉稟報。

    “還我血汗錢！”

    “抓住監(jiān)察使！還我血汗錢！”

    童冉調(diào)動了一些正氣，喊聲更清晰了，那些人手里還拿著各色鐵器，是沖著他來的。

    不遠處一塊一處小土坡后，廖武帶著一批金河監(jiān)親兵，伺機而動。

    孟以在他身側(cè)，也清楚地看見童冉的隊伍浩浩蕩蕩而來。

    “哼，這小子竟然把小鍋縣里的衙役都帶來了，果然如尚大人所說，有點才智。”廖武不屑地道。

    “統(tǒng)領(lǐng)，咱們要不要再多調(diào)一點人去？”旁邊一名親兵道。

    “不用，這股暴民足有五六百人，二十來個衙役對付不了，足夠叫那小子措手不及了?！绷挝涞?，又斜睨一眼孟以，“你小子緊張什么？”

    孟以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前方即將短兵相接的兩方，沒聽見廖武的話，嘴里還念念有詞。

    “切，神棍。”廖武也不再搭理他。關(guān)注起童冉那里的動向。

    暴民舉著鐵器，洶涌沖來。

    “大人，是否迎擊？”游陽控馬跟在童冉的車駕旁道。

    “大人，這些都是平民，不可迎擊。您剛剛上任就傷了人，不好交代?！鳖檷辜奔钡氐馈?/br>
    童冉看一眼不遠處的暴民，數(shù)量約有五六百人的樣子，揚塵四起、喊聲陣陣。暴民人多，而他的車隊不過二十多人，如果任由暴民圍過來，他們便被動了。

    “傳令下去，準備迎擊，”童冉道，“不準見血。”

    “是。”游陽利落領(lǐng)命，控馬往隊伍后頭去了。

    不一會兒，童冉的馬車停下，后頭騎著馬的衙役隊伍井然有序地上前，將他的馬車團團護住。游陽朗聲下令：“準備迎擊。”

    袁三手提佩刀，混在這二十人隊伍的最后。他在小鍋縣衙里也算一把好手，可此刻混在扮做衙役的御前侍衛(wèi)中，仿佛一只小奶貓混入獅群，渺小得幾乎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