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何必如此用功？”我揉揉自己有些酸痛的脖頸，納悶道，“以賢弟平日的成績，便是不必如此吃苦，也定能中個三甲進(jìn)士回來，之后又有崇大人加以幫持，應(yīng)是不愁在這朝中吃不開才對?！?/br>
    其實我倒也真不希望崇少突然開竅上進(jìn)，將他晟鳴兄我遠(yuǎn)遠(yuǎn)地拋下，日后混跡在官場中做個像他爹那樣的鐵血朝臣；也一早便打算好了，待到我二人都年紀(jì)漸長，便由我這個賢兄出錢給他在朝中捐一個中書舍人，總不至于一輩子籍籍無名。

    崇少沉默了一會兒，惆悵道：“起潭說了，他想看我中個狀元回來?！?/br>
    “……”

    瞧瞧，瞧瞧，我就知道。

    崇大人在他耳邊念叨了十余年的狀元夢，我這賢弟充耳不聞，卻因那徐起潭許是不經(jīng)意的三言兩語上了心，竟當(dāng)真要埋頭苦讀考回個狀元來。

    我看著他，半晌蹙眉道：“你這幾日跟那徐侍郎……”

    話音剛落，我明顯感到書房內(nèi)的空氣變得壓抑苦悶起來，下一刻便倏地緘了口。

    那日過后徐靜楓顯然被嚇得不輕，每每被調(diào)養(yǎng)好身子的崇少殷切尋來都將他拒之門外，最后更是尋了事務(wù)繁忙的借口，干脆夜夜宿在兵部不回府了。

    我得知后便忿忿地數(shù)落自個兒的崇賢弟，早知道在下也落得同樣的下場，還不如當(dāng)初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給那徐起潭下藥折騰個夠本算了。

    而我也幾番想要進(jìn)宮找皇上給他討說法，卻都被他攔了下來，惶恐道若連皇上也因此給起潭施壓，怕是會將他推得越來越遠(yuǎn)。

    于是我沒轍了。

    面對自家賢弟這感天動地的癡情模樣，勸是勸不來的，罵又不舍得罵，本侯還能說什么？

    因而一切只當(dāng)是他們情趣，日后再折騰出什么幺蛾子來也跟本侯無關(guān)。

    硯臺已空，崇少執(zhí)了墨條給自己研磨，眼眸微垂著似在想些什么，半晌又道：“晟鳴兄，其實我還想……還想先參加文舉，然后再好好習(xí)武，翌年拿一個武狀元入朝。”

    我聽罷一愣：“你……你還想當(dāng)武官不成？”

    “正是?！背缟倌嫉溃爱吘怪皇菫槿宋某嫉脑?，怕是入朝后便鮮少再能與起潭有交集；而如若當(dāng)了武官，徑直便可分配至起潭手下聽任調(diào)遣，他便是想要躲著我，也不得不在意了?！?/br>
    “……”

    我捂住臉，已是被自家這心思單純的賢弟震懾得說不出話來了。

    要知道如今雖是太平年代，當(dāng)個武官或許沒什么，可崇少畢竟年紀(jì)尚輕，日后幾十年后發(fā)生什么都還未必可知，一旦邊疆戰(zhàn)事告急，那便是攸關(guān)性命的大事。

    想來他崇家這一代本就子嗣稀薄，幺子斷袖也就罷了，居然還想賠上自個兒下半生的安危以求親近人家。

    崇少見狀，似是也明白我覺得他荒唐，張了張口正想開口說點什么的時候，耳旁卻冷不丁傳來了一陣敲門聲。他扔了墨條起身去開門，便見那總管進(jìn)來稟道：

    “侯爺，外頭來了個……來了個模樣極是好看的公子，道他是來求見侯爺?shù)?，現(xiàn)下正在那門前候著，不知老奴應(yīng)當(dāng)如何回復(fù)他？”

    誰啊？

    我看崇少一眼，崇少也一臉茫然。

    我與崇少身邊長得好看的公子多了去了，這個時候?qū)砗罡?，也不知是我倆哪個狐朋狗友。于是我翻了個白眼，也沒了繼續(xù)跟崇少糾結(jié)他人生大事的興致，懶洋洋便道：“把他請進(jìn)來吧?！?/br>
    總管諾了一聲便退下了。我也起身打個哈欠，百無聊賴地背著手朝書房外走去，想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來破壞我與賢弟難得的促膝長談。

    ……

    ……

    殷紅黃昏下，碧綠碧綠的蕭濃情正站在庭院中那一棵蒼郁的羅漢松旁，聽見腳步聲便回頭朝我看來，唇邊勾起一絲輕淺的笑意；一雙幽遂的碧眸也在余暉下微微閃爍，下一刻便抬腳，緩步走到了我面前來。

    “……晟鳴。”他開口，嗓音竟是難以言狀的溫柔，“聽聞明日天氣晴朗，待下朝過后，我們便一道去游湖可好？”

    第23章

    我：“……”

    崇少：“……”

    和他賢兄一般未曾料到如此發(fā)展的崇賢弟轉(zhuǎn)過頭，略有幾分僵硬地朝我看來；而我看著眼前上一次正式碰面時還不歡而散、此時卻儼然已是一副情人模樣的蕭濃情，嘴角不動聲色地抽搐了兩下后，終于恢復(fù)了平靜。

    看來扮作鳴香跟他瞎扯的那幾句渾話竟還當(dāng)真發(fā)揮了效用，這單純的野雞美男似是已經(jīng)一心一意地將那思慕轉(zhuǎn)移到本侯身上來，這般才下了點絳閣，便不迭地尋到這里來了。

    不過我可不敢如此輕易地斷定這便是蕭濃情喜歡上了我，只是以他的自戀，興許覺得本侯這會兒已跟那話本中的俏侯爺一樣，被他迷得神魂顛倒了也不一定。

    既然事先已經(jīng)下了如此之多的苦功，萬不可在此時功虧一簣。于是我摸摸鼻子，面色也變得坦然起來，不太確定般重復(fù)道：“游、游湖？”

    蕭濃情點點頭，幽眸里仍是閃爍著某種算盤一樣的微光，而我和身旁已然傻了的賢弟都知道那是什么。

    若我沒記錯的話，那本歪書里所描述的俏侯爺和蕭郎的初次，就是兩人游湖時在一艘畫舫里發(fā)生的；眼下蕭濃情顯然不曉得我與崇少都看過那話本，甚至還是放任它在這京中流傳的罪魁禍?zhǔn)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