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殼的主要部分就是碳酸鈣，而草木灰里有堿，加上玻璃本身成分就可以有所變動，燒制出來并不奇怪，只是這個跟陶器不一樣，失敗率非常高，很難出東西。

    烏羅對玻璃的熱情不高是因為這玩意其實沒什么實用性，除了浪費(fèi)資源，基本上沒有用處，他們的質(zhì)都提不上去，更別說量了。

    想搞玻璃還不如搞上釉彩的蛋殼陶，或者找找看有沒有什么天然水晶搞一波琉璃。

    看來水那邊的部落應(yīng)該叫海水那邊的部落。

    烏羅塞著被套，將鎖鏈拉上抖了抖，平靜地鋪在地面上。

    琥珀跟漆枯對烏羅的平靜都感到非常不可思議，漆枯用原本的語言混著新學(xué)的話說道“水那邊的部落，他們的水神賜給他們的?！彼僖淮沃貜?fù)了那個短語，又解釋了下，其實拆開來聽就比較簡單了，第一個音是水，第二個跟第三個意思是放著，第四個音是指光。

    這個短語的意思是“水凝滯的光芒”。

    那個部落的人這么稱呼玻璃。

    “是沙子，貝殼，火，還有草木灰做出來的。”烏羅無情地告知琥珀真相。

    不知道什么是沙子跟貝殼的琥珀毫不猶豫地放棄了擁有這樣的美夢，她來是為了問這個奇怪的東西有什么用的，于是漆枯跟琥珀一塊兒坐在地上看著烏羅鋪被子，白目到?jīng)]有一個人試圖對生病的烏羅施以援手——雖然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了，但是其他人還不知道。

    風(fēng)流卷得火一陣亂晃。

    “你們來干嘛?！鄙畈灰?，烏羅嘆氣，“有話快說。”

    漆枯乖巧地遞上自己的模具放在地上。

    琥珀看著這個小小的東西，腦海之中浮現(xiàn)出了對應(yīng)的工具，下意識道“巫，這個梯，太小了吧?！?/br>
    “……這不是梯子?！?/br>
    琥珀擺動了下模具，驚奇道“這個梯，比我們的梯，要好！”

    “……都說了不是梯子?！睘趿_沉默片刻，無奈道，“不過你當(dāng)它梯子也可以，只是想過人的話，要更大，對我們現(xiàn)在來講不太容易做。要做比較久了。”

    琥珀問道“模具是什么？”

    烏羅沉思片刻，說“就是模具，拿來做東西的，等做好了我再告訴你?！?/br>
    琥珀乖乖點頭，她其實還蠻習(xí)慣見到實物之后再詢問的情況了，不是每一次烏羅都有空解答，她還記得現(xiàn)在都沒有誕生的歷。最開始時她并不懂那是什么東西，又為什么要做，可等烏羅說了之后，她慢慢地發(fā)現(xiàn)那個東西的確有用，只是還不明朗。

    不過到現(xiàn)在為止，歷都還沒出來。

    “快嗎？”琥珀看著模具又問道。

    “快，最遲明天就有成品?！睘趿_回答她。

    琥珀點點頭，她抬頭看見了門上粗淺的插銷，那東西掛得很明顯，令她不由得站起身來輕輕摸索了下。

    輕輕的，寂寥無聲，琥珀將木條沒入缺口時，門便靜止不動了，它被徹底關(guān)閉，不能以蠻力打開了。

    “烏。”琥珀站在門口，忽然回頭道，“這個，為什么要做？”

    “什么？”烏羅抬眸看了眼，見是門栓，便沒怎么在意地說道，“那是拿來關(guān)門的?！?/br>
    這是木墻。

    琥珀想起冬天里，烏羅為了阻礙野獸們的襲擊，教導(dǎo)他們拉起了墻，只開了一個小門供以出入，門平日是關(guān)住的，他們也拿東西擋住，跟這個長得不太一樣，可是本質(zhì)是一樣的。

    他們關(guān)上門，是為了阻礙野獸跟敵人。

    可是烏為什么要關(guān)上門。

    琥珀有些茫然“烏，你為什么要關(guān)門？”她隱隱約約覺得這似乎意味著什么，那個念頭幾乎就要破土而出了，可是一下子又卡在那里，萌生不出來。她覺得那是跟陶器，跟工具，跟很多東西有關(guān)的，只是沒辦法用言語講出來讓烏羅了解。

    “擋風(fēng)啊——”烏羅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你不覺得屋子很冷嗎？風(fēng)再吹來吹去的，就更冷了?！?/br>
    噢，是為了阻礙風(fēng)。

    琥珀腦海里那種不祥的預(yù)感在得到答案之后迅速消退，安穩(wěn)地龜縮在某個角落，她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喊上漆枯一塊兒出去了。

    烏羅等到他們離開許久，才后知后覺地想道我是不是避開了什么索命題？

    這個念頭令烏羅很快就放下了手里的工作，臉色略顯得慎重起來。

    作為一個合格的商人，烏羅有個長處，就是他很愿意為對方去想一想，易地而處這個成語學(xué)起來簡單，提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如登天。人不可能永遠(yuǎn)不犯錯，因此一旦生意陷入僵持，胡亂指責(zé)對方毫無意義，倒不如平心想想換過位置來，對方會怎么想，又怎么做，是如何看待剛剛發(fā)生的一切。

    畢竟人永遠(yuǎn)看不到的，是自己的過錯。

    這比任何事都更致命。

    就好比跟部落相處的這大半年來，如果烏羅全程都以現(xiàn)代人的思維去蠻橫地要求其他人，那他大概早被吃掉千八百回了。

    烏羅若有所思地?fù)崞奖蛔樱聪虼巴獾牟Ａ?，忽然就明白過來琥珀的憂慮跟猜測。

    人們對許多事物的認(rèn)知需要依靠其他東西來建立，他們選擇山洞居住，理解房子用木頭搭建，是因為山洞只有一個出口，其他都是泥壁，而木頭可以變成墻壁。

    可是門……

    烏羅看著窗外的木墻，微微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