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咔嚓”一聲，筷子最終撞上一柄折扇，斷成兩截兒。

    變故陡生，大堂內(nèi)瞬間亂作一團。

    “嘖，你屬狗的吧！聞著味兒來的嗎？”

    扇子在手上轉(zhuǎn)了一圈，“啪”的合上，唐筠揉了揉被震得發(fā)麻的虎口，不太開心地皺了皺眉。

    “廢話真多。”

    蕭絕欺身而上，佩劍寒霜颯颯破風(fēng)，直襲唐筠面門。

    “唰”的一聲，折扇再次展開，打著旋兒飛出，扇尖利刺暫時止了蕭絕攻勢，唐筠一記掃堂腿攻其下盤。

    趁他閃避，收扇回手。

    “不跟你玩兒，我走了，別再追我！”

    唐筠飛步奔向門外，正與傅少御擦肩而過，他忍不住回頭多看了一眼，險些被門檻絆倒。

    “閃開！”

    蕭絕推開傅少御，縱身追上，他決不能讓唐筠逃掉。

    “啊呀，你老追著我干嘛？！”

    唐筠輕功不如他，剛拐到一條小巷里，就被追上了。

    他欲哭無淚，張嘴還被灌了一口涼風(fēng)。

    “咱們好歹也算十年同門，你能不能手下留情，放我一條生路？！”

    蕭絕挽了個劍花，立于圓月之下，道：“我可以不殺你?！?/br>
    “那可謝謝您了！”唐筠草草抱拳，卻還忍不住埋怨，“我今兒好不容易得空，說去看看姑娘跳舞，就這么被你毀了?！?/br>
    “廢話少說，畫像究竟是誰給你的？”蕭絕問。

    “……??？你怎么還記著這事？”唐筠反問。

    蕭絕重新將劍指向他。

    唐筠趕忙道：“別別別鬧，畫像這事我不好跟你解釋，但真不是我下毒的！”

    劍尖抵上了他的胸口。

    “啊別！我說我說！”唐筠苦著臉，小聲嘀咕道：“我當(dāng)初就不該領(lǐng)這個苦差事，你去問那個誰嘛?！?/br>
    “說清楚點，最后一次機會。”蕭絕冷聲道。

    唐筠重重嘆了口氣，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突然面露喜色：“哎！傅公子知道！你問他！問他！”

    蕭絕一怔，不過回眸看一眼的功夫，唐筠就悄聲溜了。

    他正要再追，傅少御握住了他的肩膀，隨后便見一人如月下鴉影，迅速閃過不見。

    “絕影輕功好，讓他去追?！?/br>
    “這是我的私事?！?/br>
    蕭絕抬手要擋開他的胳膊，手腕卻被捉住。

    “你掌心流血了，感覺不到嗎？”

    傅少御輕嘆一聲，將他的佩劍奪過來，攤開他的手掌。

    蕭絕掌心有幾道月牙似的血痕，是剛剛酒桌上，竭力遏制殺意造成的。

    “你很喜歡受傷嗎？不會疼？”

    傅少御垂首在他的掌心吹了吹氣，惹得蕭絕蜷起了指尖，輕輕刮了下他的下頜。

    傅少御掀起眼皮看他，“問你呢，又啞巴了？”

    “你……為什么關(guān)心我？”蕭絕啞著聲音問。

    傅少御沉默片刻，才道：“不是朋友嗎？”

    朋友——

    “殺手需要這個東西嗎？他只會拖累你，讓你的刀變鈍，劍易折。來吧臭小子，來見你朋友最后一面。這次是我?guī)湍銊邮?，下次——?/br>
    崔玉書將一顆血淋淋的頭顱扔過來，又用沾著那人血跡的寒霜拍了拍他的臉。

    “下次該當(dāng)如何，你想清楚了再告訴我?！?/br>
    他瑟瑟發(fā)抖，不敢去看那顆頭顱一眼。

    在雀翎臺外跪了整整三日，力竭之時，他才爬進殿內(nèi)。聲線毫無起伏，像個死人。

    “若有下次，蕭絕親手殺之?！?/br>
    “……蕭絕？”

    “是，這是我的名字?！?/br>
    ——蕭然物外的蕭，郎艷獨絕的絕。

    喜不喜歡？

    那人笑瞇瞇地問。

    蕭絕垂眼道：“禍起蕭墻的蕭，恩斷義絕的絕?！?/br>
    第19章 要抱抱

    “發(fā)什么呆呢？一副要哭的樣子?！?/br>
    男人低沉的嗓音混著些許笑意，把蕭絕從記憶中拉回。

    但不免還是低落，他遠沒有達到崔玉書要求的那般無情無欲無心。

    “你……失去過朋友嗎？”

    脫口而出的一刻，蕭絕有幾分后悔。

    他無非是想在茫茫夜色中，抓一個同路人，驅(qū)走片刻的寂寞。內(nèi)心已框定好答案，若傅少御沒按預(yù)想的回答，他反而會更失落。

    失落到會忍不住想要殺死他。

    片刻后，他得到了想要的回應(yīng)——“有”。

    一瞬間，竟心生歡喜。

    他知道自己的反應(yīng)不對勁，可他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眼底浮現(xiàn)出扭曲的興奮。

    灼灼目光化作利刃，勢要剜戳傅少御的心傷。

    “是不是很好的朋友？一輩子都忘不掉、別人也替代不了的那種？”

    傅少御回望著他，良久，才輕嘆道：“是。”

    蕭絕感到一陣暢快。

    原來像傅少御這般行走在陽光下的驕子，也會失去、也會不幸，他不是最悲哀的那個。

    他極輕極淺地笑了一聲，蜷起指尖虛虛地握住了傅少御的手，長眉下壓做出一個類似同情的表情：“你真可憐，少御哥哥?！?/br>
    話音未落，他掌心微痛，隨即整個人被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男人按著他的后腦讓他靠在肩頭，溫厚的手掌極盡柔情地摩挲著他的發(fā)絲。

    蕭絕怔了一瞬，耳聽得那人縹緲的嘆息：“你知道比失去更令人難受的是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