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是不想知道？

    他多么希望幽靈視覺能將人心也看透。

    “輪回”躺在桌上，碧色的流體沿著劍身緩慢地淌，光暈向四處發(fā)散，一些投射到哈蘭身上。像是水紋映出的光影，在俊美的臉龐上波動，讓那些五官線條在此刻變得鮮活。平靜的面容下翻滾著洶涌的巨浪，卻始終無法沖破那層堅冰般的外殼。

    似曾相識的長久的沉默，這樣的沉默所迎來的結(jié)局也已經(jīng)見到過多次。

    羅伊問：“必須要成為陌生人是嗎？”

    “是的?！?/br>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哈蘭就做出了回答。燒得正紅的鐵淬進了冷水里。

    “連朋友都做不到。以前或許可以，現(xiàn)在做不到?！?/br>
    早已想明白的答案。水溫繼續(xù)降低。

    “為什么？”

    “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幾面之緣的過客，志同道合的友人，拔刀相向的敵人，無非就這樣幾種關(guān)系。”

    哈蘭直視著那條漆黑的布帶。

    “我現(xiàn)在是聯(lián)軍的指揮官，你呢？我們?yōu)槭裁床荒苁悄吧?？為什么要嘗試陌生人以外的關(guān)系？”

    他的眼睛像兩道冰冷的藍色火焰。

    羅伊朝它們走過去。

    就在這時，前廳傳來猛烈沖撞的聲響，夜晚的靜謐在轉(zhuǎn)瞬間被擊碎。羅伊向前的腳步也隨之停止。一會兒，尼克斯已經(jīng)沖到了會議室門口。

    “我不是說沒有我的命令——”

    “長官！”

    尼克斯的臉上露出了從未有過的驚恐，在看到房間里不只指揮官之后，那樣的表情又更復(fù)雜了一些。但他沒有對不速之客的存在做出更多反應(yīng)，只是神色緊張地盯著指揮官。他的聲音都發(fā)生了變化。

    “報告！結(jié)界出現(xiàn)異常，城市以北發(fā)現(xiàn)了軍團的隊伍！”

    死一般的寂靜，空氣都像凝結(jié)了。尼克斯睜大眼睛，看著指揮官，期待他說或者做什么?？晒m遲遲沒有反應(yīng)。

    羅伊轉(zhuǎn)過身看向他。

    “敵軍有多少人？是什么惡魔？”

    他的聲音讓凍結(jié)的空氣重新流動起來。

    尼克斯將視線從指揮官的臉上轉(zhuǎn)開，移向惡魔獵手。他目光呆滯，仿佛沒有聽懂他的問題。

    “怎么了？結(jié)界無法探測到這些信息嗎？”

    年輕的德萊尼像是被突然驚醒，重新看向指揮官。

    哈蘭說：“回答他的問題。”

    尼克斯愣了一下，眉頭皺起來。

    “有一支隊伍的人數(shù)。應(yīng)該是……是叫莫……莫……”

    “莫爾葛?！?/br>
    惡魔獵手的聲音有種奇異的壓迫感，令人生畏。尼克斯失措地低下頭。

    “沒錯，是莫爾葛。”

    “莫爾葛……”

    哈蘭喃喃地重復(fù)，然后陷入沉思。

    很快，他凜聲說：“傳我令，我軍正面迎擊。遠程隊伍二、五、七與十一即刻出發(fā)，一定要有德魯伊和法師。還有，令副指揮官斯蒂爾擔(dān)任主城臨時指揮官。備馬，我要親自前往。”

    尼克斯抬起頭，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而指揮官的目光掃過一旁的惡魔獵手，又說：“另外，我出城的這段時間，如果有任何人違抗我之前下達的命令，攻擊惡魔獵手，一律按軍規(guī)處置?！?/br>
    “是?！?/br>
    羅伊忽然向前一步，拿起桌上的戰(zhàn)刃。哈蘭像是被他突然的舉動嚇到了，往后退了一步。

    “最后一條沒有必要。”羅伊說。

    他轉(zhuǎn)頭注視著旁邊的指揮官，嘴角勾起來。

    “反正我跟你一起去。”

    ☆、第二十七章

    奧森所在的第七小隊在接到命令后立刻做好了出戰(zhàn)準備。

    隊長將作戰(zhàn)方案簡要復(fù)述了一遍，關(guān)于如何在夜晚快速行軍、兵力分配，以及莫爾葛的弱點和要害等。隊員們裝配上各自的武器，牽馬，然后出發(fā)。沒過多久，所有隊伍陸續(xù)到達北部城門口。

    人們站在主城與森林的交界處。黎明前最漆黑的夜晚，僅僅是向森林邁出一步，仿佛就被黑暗扼住咽喉。

    奧森還未從人群中尋找出哈蘭的身影，士兵們就相繼沖進了黑夜里。

    隊伍沿著立滿路燈的主干道行進，片刻后調(diào)轉(zhuǎn)方向往北直行。道路在身后遠去，閃爍的燈光很快就追不上疾馳的戰(zhàn)馬。夜晚像鬼魅一樣從四處圍上來。奧森與梅根茜爾德并駕行進在隊伍后部，他們握緊韁繩，看向彼此，同時在對方眼中看到恐懼。這恐懼來自內(nèi)心深處，連四周急促整齊的馬蹄聲也無法緩和。

    法師們點亮法杖杖首，圣潔的白光在黑魆魆的森林里暈開來，隨著馬背的顛簸有些輕晃，有限地照亮前方的路。獵人們則不斷向可疑之處發(fā)射閃光箭，偵查敵情。箭矢在落地的瞬間迸射出刺眼的光，把黑暗中的一切都暴露出來，又在數(shù)秒后就熄滅，仿佛被黑夜吞噬。指揮官在隊伍前端，但他不是最前面的那個人。他跟著兩道藍光，那兩道光穿刺黑暗，留下殘影，就像在深海里自由穿梭的發(fā)光的魚，帶領(lǐng)隊伍前行。

    “就在前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