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準備好留以對方足夠漫長的時間思考、回答時，哈蘭忽然笑了一聲。簡直像幻覺，可他翹起來的嘴角證明那不是。羅伊盯著他的眼睛，那雙眼睛從未如此迷人。

    “你不該先投降?！惫m說。

    羅伊凝視他。

    “我總想著，如果我先投降，那么你可以拒絕。但是你先投降的話，”

    他笑起來。那笑容溫柔又無奈。

    “我對你……束手無策?！?/br>
    羅伊低下頭，湊近他的嘴唇。

    哈蘭下意識地抿起嘴向后仰，像要躲閃，羅伊仿佛料到了他的反應(yīng)，用手托住他的頭和后背，反而將他按向自己。但他只是輕輕碰了碰哈蘭的嘴唇，蜻蜓點水般，像個毫無經(jīng)驗的羞澀的男孩，然后移到旁邊吻他的嘴角。直到哈蘭微張開嘴，似乎想說什么，他才回過去，微側(cè)著頭，輕而易舉地撬開了他的雙唇，一往直前。

    他把手指伸進哈蘭的頭發(fā)里，在他的發(fā)隙間細細摩挲。他不緊不慢地舔吻哈蘭的嘴唇，從唇峰到唇谷，上面的每一縷細紋，像是對他的雙唇早已日思夜想、熟稔于心。從縫隙間探進去又退出來，耐心試探，覺察到哈蘭漸漸放松，才愈發(fā)深入，翻攪他的舌頭，掃蕩他的口腔，里里外外，吻得難舍難分。直到哈蘭有些喘不過氣，開始推他的肩膀。

    羅伊松開他的嘴唇，用雙臂環(huán)住他的腰。他把頭擱在哈蘭的右肩上，聆聽他的喘息，像大海的浪潮，漫上來，退去，帶走一層細沙。羅伊閉上眼睛。

    “我沒有誤解你的意思嗎？”

    他在哈蘭耳邊問。你不該先投降。他又想起這句話?？梢枪m“投降”，他只會更加束手無策。他是否知道？如果說一次次的相見、相談、相觸都是一場彼此僵持的戰(zhàn)役，那么不如說每一次告別才是真正的酷刑。戰(zhàn)爭時期的告別，沒有其他比這更殘忍，每一次都可能將人們生死兩隔。

    “請按你所期望的去理解?！?/br>
    哈蘭說。他聲音很輕，但這樣的距離，沒有什么是聽不見的。

    “我全都接受?！?/br>
    羅伊笑起來，笑得肩膀輕輕顫抖。他仍然把下顎擱在哈蘭的肩膀上，一動不動，像一只掛在枝干上的樹熊。

    “其實我早就投降了，在贊加沼澤的時候就?！?/br>
    他想了想。

    “不，應(yīng)該更早。在龍鷹旅店的那個下午?！?/br>
    “其實是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吧?！?/br>
    羅伊低低地笑起來，手臂收緊了些，他用下顎摩擦著哈蘭的肩膀。

    他沒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在這一刻，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側(cè)過頭，親吻哈蘭的頸側(cè)。哈蘭伸手環(huán)住他的肩膀，沒有抗拒。他身上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羅伊伸出舌頭舔了一下他頸側(cè)光滑的皮膚，哈蘭立刻一陣瑟縮，像一只心驚膽戰(zhàn)的幼鹿。羅伊再一次笑了，他站直身體，把哈蘭整個抱進懷里。

    他聽到自己失控的心跳。

    曳曳燃燒的火焰，墻壁上晃動的影子，漫向四周的黑夜，還有旁邊的桌椅，甚至整個客廳，全都混在了一起。一切都變得無關(guān)緊要，只剩下這個傾盡所有的擁抱。

    “對，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br>
    羅伊忽然說。

    “我……”

    他沉默了片刻。哈蘭把頭埋進他的頸窩，聽到他再次說話的時候，聲音發(fā)抖。

    “我很想你。無時無刻不在想你?！?/br>
    哈蘭抱緊他，感到心中泛起一陣苦澀。

    “我告訴過你，讓你回沙塔斯城，在贊加沼澤的時候?？墒悄銢]有?！?/br>
    羅伊飛快地說著，語氣甚至帶有責(zé)備。仿佛這些已經(jīng)沉積太久，再不傾瀉出來會侵蝕臟腑。

    “我在沼澤與半島的邊界看到了菲利克斯的戰(zhàn)刃，和同伴的尸體在一起，那也意味著……我當時下意識就以為你出事了，但又想到軍團不會埋葬敵人的尸體，所以你只是……發(fā)現(xiàn)你沒有回沙塔斯城的時候，我簡直要瘋了。”

    “對不起。”哈蘭說。

    他不知道還該說些什么。羅伊也有同樣令他痛苦的時刻。

    “不，別道歉?！?/br>
    羅伊的聲音變得無比溫柔。

    “我不想再聽到道歉了。而且這些都過去了?！?/br>
    “好。”

    哈蘭聽到他舒心地笑了一聲。

    他們貼在一起，沒有一絲縫隙。心臟如擂鼓般跳動，一下一下撞擊胸腔。溫?zé)岬暮粑鬟^敏感的皮膚，哈蘭只感到羅伊的身體散發(fā)出灼人的溫度，通過他們緊貼的部分一直滲進他的身體里，流入全身的血液，將它們點燃、沸騰，直到脫離掌控。

    仿佛心中長久以來的空缺被填滿，在這一刻隨著全身奔涌的血液就要沖破驅(qū)殼，噴薄而出。

    未來的事情沒有人知道，或許最終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

    可是這一次，沒有辦法退回去了。

    他感到自己正在墜落。

    ☆、第三十章

    哈蘭感到呼吸困難。羅伊抱得太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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