佇立，遠(yuǎn)眺，無言。

    羅伊凝望著遠(yuǎn)方，夜空與山巒的交界，星宿在灰白的云層間隱現(xiàn)。

    他感到自己的意識正飛向那條蜿蜒的界線，無窮接近它，但又永遠(yuǎn)無法到達(dá)。大地在下方飛快地向后移去，山丘、樹木、湖泊、村落，全都后退著，模糊、流逝，頭頂?shù)男强諈s沒有一點變化。

    直到視界里只剩下了那條線。

    自由。

    如果也曾站在這里，看到過同樣的風(fēng)景，那么……

    哈蘭感到攥住自己的指節(jié)收緊了。他困惑地看向羅伊，卻沒有與他的目光相會。

    “回去吧?！绷_伊說，“或許會來不及?！?/br>
    他們按著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保持沉默。哈蘭意識到羅伊正為什么事而煩惱，甚至發(fā)火，他的頭頂有一片欲雨的灰云?？墒窃诹_伊親口說出來，或者打算這么做之前，他不會過問。羅伊從不會拐彎抹角、設(shè)置陷阱，他如果不說，就表明著他不希望自己的想法打擾到第二個人，或是他還沒有準(zhǔn)備好。

    靴子已經(jīng)濕了一半，上面沾滿了白雪。哈蘭有意地踩著羅伊來時的腳印，將它們踏得更深。

    “沒有想過用這個離開外域嗎？”

    他終于說話了。

    “為什么要離開？”哈蘭沒有回視他，只是盯著腳下的路。

    “因為軍團(tuán)來了，外域不再安全。”羅伊像是在解釋為什么蘋果樹會長出蘋果而不是菠蘿，“見過艾澤拉斯的你，有一千個理由可以離開。不，應(yīng)該離開?！?/br>
    哈蘭回頭看了一眼剛才的懸崖，現(xiàn)在又被樹林擋住了。他停下腳步，羅伊也停了下來，面對他。樹林里變得安靜無聲，如果不是天空中落下的雪花，他會感到時間都是靜止的。

    “一個人逃跑，什么也帶不走?！惫m直視著羅伊的眼睛，“而且我沒有使用過鉆地機(jī)，萬一傳送到荒郊野嶺，又錯過了回去的時間，結(jié)局可能是客死他鄉(xiāng)?！?/br>
    “你什么時候才能毫無保留地對我說出真心話？”

    哈蘭笑起來。

    “你如果覺得我沒有在說真心話，那不就說明你已經(jīng)大約知道我的真心話是什么了嗎？”

    “……”

    “既然這樣，就沒有必要說出來了?！惫m眨了眨眼睛，“你明白的?！?/br>
    “只想要確認(rèn)?！绷_伊認(rèn)輸?shù)卣f。

    哈蘭往前一步，吻上他的雙唇。

    “我就在這里，你想要怎么確認(rèn)都可以?！?/br>
    他的嘴唇冰涼，上面有雪的味道。甜美純潔。

    幾乎下意識地，羅伊兇狠地吻著他。哈蘭感到他的手托住了自己的后腦，接著背部就重重地撞上了樹干。他發(fā)出一聲□□，想要推開羅伊一些，可是手臂都凍僵了，一點也推不動那具強(qiáng)大的身軀?；蛟S本來也推不動。羅伊把他壓在樹上，胯部頂著他，右腿撬開他的膝蓋伸進(jìn)他的雙腿之間，抵在他身后的枝干上。

    被完全掌控，哈蘭感到興奮而無助。

    他從未品嘗過這樣苦澀而絕望的吻。

    像是荒野中獨自行走的亡命徒，在凋零之際找到了水源。像是重傷的士兵，在躍向死亡之前，仍要用沾血的唇觸碰愛人的臉。

    像是冥魂之擁，帶著他走向煉獄的門。

    雪紛紛揚揚地落下來，呼吸在冷空氣里交織蒸騰成白色的霧。

    時間從未顯得如此寶貴易逝。湍急的水流、指縫間的細(xì)沙、向四空散射的花火，甚至比那些還要脆弱、快速。羅伊感到難以體悟的焦慮與害怕攫住了他。是因為鉆地機(jī)的時限嗎？他們在懸崖上待得太久了嗎？或是因為那些被大腦壓抑進(jìn)潛意識里的、因此而總是被忽視的其他？但當(dāng)強(qiáng)烈的快感緊裹住他的時候，思緒又遵從著身體的欲望，與其一同浸yin到那歡愉中去了。

    與他緊貼在一起的這個人，他又明白嗎，那些快要被忽視的擔(dān)憂與恐懼？為什么時間流逝得如此之快？為什么他感到心急如焚？他也正被同樣困擾著、又不自覺地將它們拋之腦后嗎？

    或許吧。因為他同樣焦灼，沒有一絲抗拒。哈蘭雙手撐著身后的雪地，打開右腿，向前抬高。他的腳尖觸碰到羅伊的膝蓋，然后用腳背覆上他的大腿內(nèi)側(cè)，摩挲那里堅實的肌理，接著往上滑。

    羅伊感到血脈僨張。

    他總是明白的。所以承受著更多苦痛。

    凍得僵硬的四肢，奔騰的熱血賦予它們溫暖。在這樣的冰天雪地，汗水也從背上、膝彎處流下來，沿著腰肢、腿根，淌進(jìn)雪堆里。

    光裸的脊背無意間貼上冰冷的雪的時候，哈蘭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羅伊立刻把他抱了起來。

    熾熱的雪片飛舞，挑逗緘默的夜。雪床在他們的身下，晶瑩連綿。

    一陣陣奔涌而上的快感，心臟快要撞破胸腔。冰與火的交融，只感到雪花都在燃燒，滲入肌膚，滾熱發(fā)燙，只渴求更專橫的占有與更猛烈的侵襲。他們結(jié)為一體,雪水和□□，靈與rou與心。銀白的月光沿著峭壁直流飛瀉，透過枝葉，在雪地上投下閃爍的光斑，拼織成一張不規(guī)則的網(wǎng)，將他們網(wǎng)住。

    然后墜落。

    夜空被交叉的枝干分割成無數(shù)晃動的碎片。輕微的一聲，又是不知道哪里的積雪掉了下來。冰亮輕盈，在地上留下小小的一堆。

    欲望的洪流沖刷著靈魂，如呼吸般沒有停頓與猶豫，將身體獻(xiàn)給瘋狂。

    然后升騰，流逝。

    “哈蘭。”

    快感攀至頂峰。

    “嗯?！?/br>
    他們正一同燃燒。

    “你在，”羅伊親吻著哈蘭的耳垂，說，“我無所畏懼。”

    ①奧格瑞瑪：位于卡利姆多的主城，領(lǐng)袖為獸人。而黑暗之門的出口位于詛咒之地，在東部王國大陸的南端，與卡利姆多大陸中間隔著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