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翊真垂眸道，“那守護(hù)世界的人又做錯了什么呢？”

    是，沒錯。無論是誰，都可以自私，都可以為了自己，不顧別人。

    可那些想為了別人拼一把的，他們又做錯了什么呢？他們就要這么看著世界消亡，親人離世，被這么剝奪生命嗎？

    這問題沒有答案。

    又或者說，成祈的答案，和馮翊真的并不相同。

    不過是所有人，都在求生罷了。

    馮翊真道，“如果你換位思考，現(xiàn)在有人的存在會危害所有人，會傷害到你，傷害到你封印里的那個朋友，難道你就要眼睜睜看著嗎？難道你就會無動于衷任由你和你的朋友毀滅嗎？”

    成祈道，“不，我不會?！?/br>
    馮翊真道，“可你如今，就是加害者?！?/br>
    成祈道，“那又如何？我就想這么做?！?/br>
    馮翊真突然覺得沒什么可說的了。

    他本以為成祈是個與眾不同的妖怪，天師大會時短暫而有趣的初見，中毒后細(xì)心的幫助，黃沙城里幾個月的陪伴，讓他以為成祈不一樣。

    至少不應(yīng)該是黃沙，也應(yīng)該是聶烽寧。

    太可笑了，成祈那么恨黃沙，到頭來，他們竟是一類妖怪。

    他記得很多年前聽馮長東說過，妖怪這種生物，即便與你再交好，終歸也是自私自利的。

    他當(dāng)年不信，現(xiàn)在想來，果真如此。這么說來，聶烽寧反倒算是個異類了。

    馮翊真低頭道，“你說解開封印，也是我所愿，是不是說明，封印里這個妖怪，與我也是舊友?！?/br>
    成祈道，“是?！?/br>
    “輪回轉(zhuǎn)世前的我也許是真的想要他出來，可現(xiàn)在的我不想?！瘪T翊真盯著成祈道，“你說人可以輪回轉(zhuǎn)世，確實，百世后你還能找到我，我模樣未變，但你知道嗎，記憶已經(jīng)不同了，我早不是之前的我。就算百世前的我用盡一切辦法想讓這個妖怪出來，但非常抱歉，現(xiàn)在的我不能?！?/br>
    成祈看著他，“你要阻止我？”

    “是?！?/br>
    成祈突然笑了，“馮翊真，有件事你說錯了。輪回百世，你記憶沒了，可你還是你，即便記憶變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你還是你，從來都沒有變過?！?/br>
    馮翊真道，“你早知道知道我會阻止你?！?/br>
    “是，你從來都如此?！背善泶鬼?，“所以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把一切告訴你。上輩子的事，這輩子的事，你要是知道就知道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反正結(jié)果差別都不大?！?/br>
    馮翊真道，“那你為什么要堅持要這么做？既然明知道我不會同意你這么做，為什么還說放出這個妖怪是我的意愿？”

    成祈道，“百世輪回前，你死的前一天晚上，給我寫了一封信?！?/br>
    成祈道，“你說，成祈，明天我就要將他接出來了。你告訴我，如果你成功了，我一定要替你高興。如果你失敗了，那接他出來的事情，就拜托我了。你說，即便你永世地獄輪回都沒事，但請我務(wù)必，讓他離開這個痛苦的地方?！?/br>
    馮翊真道，“這么看來，當(dāng)年的我失敗了?！?/br>
    成祈道，“不，你成功了?！?/br>
    馮翊真對成祈的話將信將疑，“成功了？那既然如此，那個妖怪為什么還在封印里？”

    成祈道，“你不是知道了嗎，因為他又被封印起來了啊?！?/br>
    馮翊真道，“二次封印。”

    “是。”但是原因是什么，成祈卻再沒說，只是道，“所以你知道嗎馮翊真，救出他，這是我千百年活在這世上，唯一的目標(biāo)了。這個目標(biāo)是我想，也是你所愿?！?/br>
    馮翊真沒有記憶，聽這些事情就仿佛聽一個無關(guān)痛癢的故事，即便這個故事再凄美動人，也動搖不了心中大義。

    馮翊真道，“我不知道你這故事是真是假。即便這故事是真的，也許千百世輪回前的我的確拼了命想救他出來，可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不是你當(dāng)年認(rèn)識的那個馮翊真了?！?/br>
    他看著成祈，認(rèn)真道，“正如你所說，你清楚的知道，我不會同意你的做法。如果你堅持這么做，那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就不是朋友，是敵人了?！?/br>
    成祈道，“其實我一直也不是把你當(dāng)朋友?！边@話說的傷人至極，卻不知為何，成祈看起來更悲傷。

    馮翊真道，“那正好。”

    “你可以阻止我，但我必須要告訴你，一切已經(jīng)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了。你必須要卜靈修的靈根重回體內(nèi)?！背善淼?，“所以你和我為敵也好，不為敵也罷，一切都改變不了什么?！?/br>
    齒輪已經(jīng)開始運轉(zhuǎn)，沒有什么能讓它停止。

    馮翊真皺眉道，“什么意思？為什么改變不了？”

    成祈道，“因為卜靈修再不和你一起維持封印，馮奇炎就要撐不住了?！?/br>
    他笑道，“馮翊真，我這算不算，替你救下了你弟弟？”

    馮奇炎明明是哥哥，成祈卻說的是弟弟。

    但現(xiàn)在的馮翊真已經(jīng)不關(guān)心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的東西了，他道，“撐不住是什么意思？”

    成祈偏了偏頭，道，“你去封印之地，去看看就知道了?！?/br>
    馮翊真已經(jīng)不敢相信成祈了，可這話如同魔咒一般，瘋狂在他腦中回蕩著。

    即便在成祈走后他回到了房內(nèi)，那句話也一直在他腦內(nèi)盤旋。

    他小時候很討厭馮奇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