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卞有離等到阮羲的答復(fù)后，長長地嘆了口氣，道，“等把江延找回來，我替你罵他一頓吧。咱們帶幾萬人就為了找他，你不罰他，我罵一頓出出氣總可以吧？”

    阮羲很理解卞有離話里的心境，跟其他人比起來，估摸著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想罵江延一頓。

    然而他還是理智地阻止了卞有離：“別了，你罵他，到頭來自己生氣。”

    卞有離不信：“我罵他，肯定是他生氣?！?/br>
    阮羲：“真的，最后肯定是你生氣?！?/br>
    說這句話時，他完全是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樣。

    “……”卞有離遲疑了一下，“為何？”

    這事戳到了阮羲的心里，他按捺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沒按住，猛拍了一下桌子，憤憤道：“你不知道，他根本不會聽的！無論說什么，他都是聽之任之死不悔改，表面知錯，但就是不往心里去，不等出宮門就全忘了！”

    卞有離頓了頓，小心翼翼道：“你試過？”

    阮羲一滯，非常真誠地點頭：“前車之鑒，你不要學。”

    卞有離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感到很有趣，也就不再執(zhí)著于要江延一頓，轉(zhuǎn)而感嘆道：“這么久沒消息，我猜他應(yīng)該真是自己躲起來了。我以前也喜歡這么玩，多有意思的興趣啊，都被我?guī)煾附o扼殺了?！?/br>
    說著擺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惹得阮羲忍俊不禁，立即笑道：“那下次你躲一回，我去找你，怎么樣？”

    卞有離不滿地嘖嘖兩聲，表示拒絕：“算了，你都知道我要躲了，那多沒意思?！?/br>
    阮羲也只是隨口開個玩笑，對卞有離的拒絕不以為意，便又道：“你師父每次都能找到你？”

    卞有離繼續(xù)苦大仇深：“他算一卦，就什么都知道了?！?/br>
    話音剛落，他突然意識到這話不該說。

    第四十章

    果然, 阮羲聞言一愣，然后就道：“可以這樣找人嗎？”

    卞有離自悔失言，但話已出口, 他躊躇了一下, 只能僵硬地點了點頭。

    “那……”阮羲停了一下, 又道，“你能不能……”

    雖然話至中途就沒再繼續(xù)下去, 卞有離也很清楚他要說什么。

    既然卜卦可以算出人的位置, 那江延之事, 為何不直接用這個辦法呢, 又快又準。

    而阮羲之所以問得猶豫, 應(yīng)該也是想到了這一層——既然好用，而卞有離卻沒有用這個辦法, 總不會是為了自己找著好玩。

    定是有什么緣由。

    都說到這份上了, 卞有離自然要解釋一句：“我算過了, 在去洛國之前，我就給他卜過一卦?！?/br>
    阮羲連忙問：“有結(jié)果嗎？”

    想到那日卜卦的結(jié)果, 卞有離又沉默了。

    那天風清星朗, 人煙稀少，視野開闊，地勢平坦, 實在是布陣的好條件。

    他確信自己的算法沒有錯，可是結(jié)果卻一塌糊涂。

    卜測之事，本就是世間極難得的一門學問, 因為其中包羅萬象，錯綜復(fù)雜之處，即便一代宗師，也不敢說自己全部貫通。

    而且還有種種忌諱。

    忌諱之一，就是不能窺探與自身有關(guān)的命數(shù)。

    哪怕命格只是沾了一點干系，算出來的結(jié)果也無法解讀，若強行解讀，甚至出現(xiàn)一些不好的事情。

    當初卞有離的師父也只是在收弟子之前為他們卜測一卦，拜師之后，就再也不曾算過，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卞有離自認跟江延沒什么關(guān)系，哪怕是相識相交，也斷然不至于扯上命格的聯(lián)系。世間之人，卞有離不能卜測者，向來只有師父，師兄和他自己。

    扯得再怎么遠，江延跟他們相較，也是沒得可比，更沒有聯(lián)系。

    可是那天算出來的結(jié)果，卻實實在在是無解之盤。

    陣式全亂，星子錯應(yīng)，卞有離盡力想辨認幾個卦象，卻全都是交纏在一起的，套環(huán)相扣，所有星象糾結(jié)在一起，組成了巨大的迷局。

    簡直是卞有離學習卜卦以來最大的敗筆。

    于是，卞有離面對阮羲期待的問話，只能低聲回應(yīng)道：“我……沒算出來。”

    說出這句話，于卞有離而言，算是很大的打擊了。就像讓一位以畫藝精湛為自豪的畫師承認自己調(diào)不好顏色，或讓一位以精通鑄劍為傲的匠師承認自己拿捏不好火候一樣。

    阮羲看出他的失落，立即道：“那也正常，卜測這種事，畢竟卜者也不是神仙，怎么能次次都應(yīng)準？我們一邊找線索一邊尋人，也可以找到?！?/br>
    聽出阮羲話里的意思，卞有離下意識想解釋，不是這樣的，是那個卦象太過離奇，命數(shù)有異，不是自己的問題。

    但說了又怎樣呢？

    根本就不可信的。

    卞有離默然片刻，自己都難以接受這樣的理由，低下頭沮喪道：“師父以前說我有學卜卦的資質(zhì)，我卻學藝不精，白白辜負師父了。”

    “這怎么能怪你，”阮羲不認同道，“既然你師父認為你學得好，一定有他的道理?！?/br>
    卞有離對這句寬慰勉強一笑，擺手道：“這個以后再分辨，也許江延能給我答案。先說說過幾日吧，我派閏大哥的五千人開路，你在隊伍里面走?！?/br>
    阮羲點頭：“都聽你的。對了，你剛才說，打算帶上幾萬人？”

    卞有離皺眉思索了一會兒：“本來不需要多少人，但是你在的話，我想，能多帶就多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