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德華……”

    “你看夠了嗎？滿意了嗎？現(xiàn)在可以滾了吧？！你不滾？那好，我滾！這總遂你的意了吧！”

    愛德華脫下防護(hù)服，將他的裝備胡亂塞進(jìn)包里，然后將包甩到背上，撞開老人，氣沖沖地走出更衣室。

    他輸?shù)脧仡^徹尾，毫無尊嚴(yán)可言，繼續(xù)留在這兒除了丟人現(xiàn)眼外還有什么意思？

    “愛德華?！崩先嗽谒澈髥镜?，“這場比賽你打得很漂亮?！?/br>
    愛德華站住了。

    “你在說反話是不是？故意嘲諷我很有意思？”

    “雖然沒有贏，但是依舊很漂亮。我和海妮教給你的東西，你已經(jīng)運用得爐火純青了，甚至學(xué)會了我們沒教過的那些。你已經(jīng)把你所掌握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使出來了。如果這都不算一場漂亮的戰(zhàn)斗，那還有什么算呢？”

    愛德華氣得渾身發(fā)抖?！罢f這些有什么用，我依舊沒贏……我輸給羅曼，輸給西薩爾，我發(fā)下的豪言壯志一個也沒實現(xiàn)，我淪為所有人的笑柄，成就了他人的事業(yè)，你卻說這些輕飄飄的話來安慰我，這算什么？！”

    “你想贏嗎，愛德華？”

    “廢話！”

    “那就回來吧。”

    “……你老年癡呆了？”

    “回來，然后繼續(xù)練習(xí)劍術(shù)。你還需要更多磨練，需要不斷地和別人交流技術(shù)。閉門造車可是沒用的?！?/br>
    “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你其實喜歡劍術(shù)，不是嗎？”

    “要我說多少次你才明白，我是為了討海妮的歡心才去學(xué)劍術(shù)的！我根本不喜歡這玩意兒！”

    “那么為什么，”老人凝視著他，“不論海妮健在時，還是她過世后，你都從沒有放下過劍術(shù)呢？”

    如果有一天你厭煩劍術(shù)了，一定要說出來哦。我不會怪你的。我不想逼你做你不樂意的事。

    ——可是他一次也沒有說過“我討厭劍術(shù)”。

    起初或許是為了討老婦人的歡心，他才拿起劍的，但是他很快發(fā)現(xiàn)，劍術(shù)遠(yuǎn)比他最初想象的要有意思得多。

    不知自何時起，他已經(jīng)完全沉溺進(jìn)去了。

    什么“劍術(shù)只是幼稚的游戲”、“打劍的人都是長不大的孩子”，只是為了貶低老人最喜歡的東西而說出的氣話而已。

    他從一開始，就只是為了跟老人慪氣，才這么說的啊……

    “回來吧，我從沒有禁止你回來過，家里的門一直向你敞開，你隨時都可以回來。你的房間一直保留著，我每天都叫人打掃?！?/br>
    愛德華不想再聽下去了。要是再聽一會兒，他說不定就會回心轉(zhuǎn)意。

    他背著包沖出去，撞開一路上所有擋路的人。但愿沒人注意到他眼角的水珠。

    快接近體育館出口時，他又被人叫住了。

    “愛德華！”

    這次是西薩爾。

    “現(xiàn)在你又來了？！”愛德華沒好氣地吼道，“老頭子叫你來勸我回去嗎？”

    “什么？”西薩爾一愣，“沒有，布萊克森先生什么都沒跟我說。他勸你回去了？”說這話的時候，銀發(fā)青年臉上帶著無限的期待。

    “我不可能回去的！”愛德華說，“但如果是為了你，我愿意考慮考慮?！?/br>
    西薩爾為難地抓了抓臉：“呃，我想最好趁現(xiàn)在跟你說清楚。我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你和我是不可能的。”

    “那小子根本配不上你?！?/br>
    “……醒醒，難道你就配得上嗎？”

    愛德華啞口無言。他連羅曼都打不過，怎么敢妄談自己比羅曼更適合西薩爾？

    “西薩爾，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當(dāng)初沒有發(fā)生車禍，你順利來到機場，而我回頭了，我們是不是有可能呢？”

    “……我想還是沒可能的吧。”

    “你從沒對我有過一星半點兒意思嗎？當(dāng)初是你主動接近我的，是你先想跟我成為朋友的，難道從頭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

    “因為我當(dāng)時剛到你家覺得很孤單嘛，布萊克森先生好兇，布萊克森太太成天只知道做學(xué)問，沒人跟我玩，連狗都嫌棄我，除了抱緊你大腿我還能有什么辦法?！?/br>
    “就只是這樣？”

    “說實話，你后來對我有那種想法，我也覺得蠻尷尬的。我假裝什么都不知道，希望你能變得成熟，遇上另外一個成熟的人。也許有朝一日，你帶著你的戀人，我?guī)е业模覀冊诰谱郎习堰@段少年時代的往事當(dāng)作年幼無知鬧出的笑話一樣拿出來調(diào)侃。我夢想的是這樣的生活?！?/br>
    但是已經(jīng)沒可能實現(xiàn)了。愛德華苦澀地想。他曾有機會過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生活：跟親朋好友把酒言歡、共憶往昔?？伤H手毀了這一切?，F(xiàn)在他們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你放心吧，今后我們不會再見面了。”他轉(zhuǎn)身走進(jìn)體育館外的夕陽中，“你盡管過你夢想中的美好生活。我不會打擾你們的。”

    “愛德華，我們總有一天得長大的。我們總有一天會長大的。等你能坦然面對我、羅曼和布萊克森先生的時候，你隨時都可以回來。”

    “算了吧，我可不當(dāng)破壞別人家庭的惡人?！?/br>
    “什么？！你居然想勾引羅曼？！”

    愛德華無可奈何地笑了。這家伙腦子有問題，從小到大從沒痊愈過。也就那個同樣腦子有毛病的羅曼才受得了這家伙。

    他走進(jìn)夕色中，淚如雨下。

    ***

    西薩爾目送愛德華孤獨的背影逐漸遠(yuǎn)去。他倚在門口看了半晌，一轉(zhuǎn)身，就對上了羅曼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