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毒舌
沉清越的嘴巴毒,沒有人比顏焉更了解。兩人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個書畫展上,同期展出的還有目前市場上最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 雖然這是文化人的主場,現(xiàn)實卻是在這個市場之中仍然需要商業(yè)的刺激。 因此當天的展會,除了年過半百真正醉心學術(shù)的老頭老太外,來的更多的是他們這些與文化圈毫無關(guān)系,純粹來蹭熱度的商政圈子的人。 顏焉當時是替臨時有會議的父親出席的展會,展會的最大承辦方是她父親曾經(jīng)的老師,這個面子顏家無論如何都要給的。 教她意外的是,她在這么個突兀的場合看見了沉清越的身影。 沉清越很少在外走動,最近的消息還是叁年前他突然回國執(zhí)教引起的熱議。而他這么一露面,身邊出現(xiàn)了一個疑似女伴的人物。這樣的訊息,讓每個有心想結(jié)交的人暗自猶疑了一番。 她的父親也曾有意讓沉顏兩家聯(lián)姻,可真把想法提出來的時候,沉家那邊第一時間就拒絕了,理由是大兒子是學術(shù)圈的人,太忙。剩下的兩個兒子瘋的不著邊,連他們都不知道人在哪里。 沉大少忙是真的,沉家看不上她父親也是真的。 顏焉倒是無所謂,她也不見得看的上一個叁十幾歲的老男人。只是,她若提前知道那個老男人有一副好相貌一副好身材,那就另當別論了。 顏焉是個從不虧待自己的人,就算她這一生很多時候無從選擇起,她也會盡量在無能為力的情況下縱情的隨心所欲。 她在這之前招惹過很多男人,卻沒有一個男人像沉清越這樣,讓她看一眼渾身的細胞都開始叫囂著,睡了他,睡了他。 沉清越留著幾公分的寸頭,看起來精神又干練,西裝筆挺表情冷漠,完美糅合成顏焉最喜歡的樣子。 她見過這么多男人,還真就眼前這個人會把襯衫紐扣扣到了第一顆。 顏焉說渣是真渣,說專情也格外專情,自她懂得用男人的身體解乏后,這許多年她就只鐘情沉清越這款??上О?,對方是沉家的大少,兩人玩玩可以,注定沒結(jié)局。 她看了一下手上的拍賣牌上,再看了一眼不遠處沉清越手上的牌子。 39和41,挨著的,真是送上門的機會。 文化圈子的展會,無非就是欣賞作品,點評作品,拍賣作品,為大佬洗錢走個合情合法的過場。 來參加的人深諳此道,眾人更多的是將心思放在最后的拍賣會上。 因此,當她聽到沉清越那冰冷地甚至帶著點刻薄的點評,一字一字響起的時候,心里不由意外。 “……辭藻堆砌不知所云,去掉大段大段形容詞,就剩下男女脫褲子那點事情,而且還是街邊小巷脫了褲子就干的骨相,這樣的書也能提名文華獎?選這書的評委在想什么?深怕別人不知道他那點齷蹉的心思么?” “這位畫家自身沒有過硬的能力,蹭文化人的熱度倒是一流,這樣扁平的筆力,也敢稱當代張大千?難為張大師走了這么多年,還得養(yǎng)著一群沒有創(chuàng)造力只靠模仿的市儈小丑……” 顏焉回想完往事,嘴角有抹極淡的笑。誰能想到萍水相逢的一面,竟讓她得到了沉教授寶貝了叁十幾年的童子身,比起歡愛過后總要酸她的幾句話,剛剛在食堂的沉教授絕對是留了幾分顏面給她了。 這個男人曾經(jīng)因她無故缺課,在課堂上無情地數(shù)落她是蠕蟲病毒。 她查了資料,蠕蟲病毒具有復制性、傳染性,升級后還能自我補丁不斷修復。 菲律賓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一種蠕蟲病毒,是繼梅麗莎病毒之后。 沉教授的表白,表得不留痕跡,清晰脫俗。她事后去求證,沉教授卻是板起臉說了一句:顏焉,如果我是一臺高端兼容的計算機,你就是那個病毒。因為你,我的核心處理器在不斷修復。 理工男說起情話,簡直酸澀的要命。 顏焉嘴角彎了彎,從難得的情緒中剝離出來,視線終于落在眼前的項目上。 通過人工智能和納米技術(shù)來儲存一個人的行為模式,思維方式等信息,這是顏焉目前研究的課題,可惜到最關(guān)鍵時刻實驗失敗,項目主負責人霍教授受不了打擊突然中風,最重要的晶片載體也損毀嚴重。她之前負責的部分是人工智能,已在收尾階段,如果成功,適用領(lǐng)域?qū)⒎浅V泛,可能這幾年游戲迷期待的全息網(wǎng)游都能實現(xiàn)。 現(xiàn)在晶片載體無法修復,她又沒有能力獨立再創(chuàng)造一個出來,今天來學校也主要是為了這個事情向上級打報告,希望上面能再派一個專家來做相關(guān)技術(shù)支持。 走出實驗室,顏焉見天色還早,便往圖書館走去。 之前的一個月,她在家啃馮·諾依曼的量子力學,其中還有幾個關(guān)竅想不明白,想著今天來學校了,順便找找有沒有相關(guān)的書籍。 顏焉讀書的時候喜靜,專注力也很強,因此當她再次回過神時,已經(jīng)過去一個小時了。 “學姐,你好?!?/br> 顏焉側(cè)過臉,一個穿著純白圓領(lǐng)T恤的女生,拿著一本書,輕笑地沖她打了個招呼,“難得在學??匆妼W姐?!?/br> “有事嗎?”顏焉合上書,平淡地問。 女生沒想到她的反應如此冷淡,突然靈機一動,將手中的書本遞過去:“是這樣,剛好遇到過不懂的問題,可以問下學姐嗎?” 顏焉看了一眼本子上的題目,手一翻,直接道:“筆。” 女生微愣,反應過來后趕緊把筆遞上。 她心里暗暗驚訝,不會吧,看一眼就會做了?題目審完了嗎? 女生問的是道生物題,并不是顏焉的專業(yè),但是人工智能要涉及的專業(yè)很多,生物和物理經(jīng)常有交叉知識,顏焉跨專業(yè)都涉獵一些,解一道入門的摸底測試題,對她來說還是輕松的。 顏焉審了一次題后,就開始寫答案。 一邊寫,一邊低聲復述:“在生理條件下,大多數(shù)的酶不被底物所飽和。且底物濃度與Km相比要小的多……“ 女生愣愣地看著她筆下龍飛鳳舞,忽然回想起學校里關(guān)于這位學姐的種種傳說,她怎么給忘了,這位學姐可是位真學神大佬啊,常年霸榜的那種。 “聽懂了嗎?”顏焉將本子和筆還給她,聽語氣就知道她沒心情講第二次。 女生胡亂地點點頭,“謝謝學姐,我都明白了?!闭f完,又補充,“學姐,沒想到你生物也這么厲害。學姐有沒有考慮考我們學校的博士?” 顏焉拿好要借的書正準備要走,聽到這話,也只是回道:“我志不在此?!?/br> 女生又追問:“聽說學姐要出去讀書,以后還回來嗎?我聽說沉教授原來也是哈佛畢業(yè)的?!?/br> 這么多聽說,最后還非要扯上沉清越。顏焉不得不重新審視著該女生,不冷不熱道:“回不回國執(zhí)不執(zhí)教,都是個人選擇,我無需向你交代什么。” 女生微愣,顏焉走前又補充道:“一個連生物最基本的題目都做不出的人,就別cao這么多心了?!?/br> 女生被說得滿臉通紅,好一會才平復下情緒。 相隔幾排書架的角落,沉清越克制住要追上去的沖動,慢慢地坐回椅子上。 女生回來后看見他的臉色,小心地道:“……教授?!?/br> 女生是學校安排的助理,學校一是考慮他不方便,二是該女生家境困難,也需要勤工儉學。 女生早聽說學校里有顏焉這么一號人物,一直無緣得見,剛剛是看見沉教授一直出神望著一處角落,實在氣不過之下才臨時起意去打了聲招呼。她知道自己多事,也無權(quán)在兩人的感情問題上指手畫腳,只是……她也喜歡沉教授,她相信再深的感情都能被時間撫平,她未必就沒有機會。 何況,她上前攔住顏焉,教授并沒有阻止她。她甚至覺得教授是在等她替他出這口氣。 可是這一刻,當顏焉離開后,沉教授那一瞬間泄露的不甘心,讓她突然不確定起來。 想到顏焉高高在上的神清,女生脫口道:“教授,學姐她……很不近人情?!?/br> 沉清越拄著拐杖起身,“自然,那是對你,她懶得去為閑雜人等浪費一點心思?!?/br> 值得她上心的時候,她會是天下最熱情用心的女人,曾經(jīng)他享受過她的那份用心。 “教授,”女生抿著嘴唇,努力做出一個自然的表情,“可學姐不是訂婚了么。” 沉清越這才認真看了她一眼,眼底是幾分憐憫,“我本來以為你智商不高,情商多少會好點?!?/br> 女生結(jié)結(jié)巴巴地要解釋:“教授,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覺得學姐并沒有那么……”她緊張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沉清越皺眉,想到往日她一些明里暗里的小動作,幾乎用挑剔的目光,將她貶得一無是處。嘴上更不留情面地說:“以你的能力在這個行業(yè)永遠成不了學者,頂多算個蹭飯,若硬要在這碗飯里討點溫飽,還要費盡心機。” 女生滿面通紅,愣在了那。 沉清越自顧走到學校的停車場,有些意外地看見了早該走了的顏焉。 顏焉靠著車門,剛好抽完一支煙。 沉清越抿著唇不說話。 顏焉視線落在他的拐杖上,眼眸里微動,好一會后才道:“我送你回去。” 沉清越將自己站得更直,繃著臉,聲音也沉,“我瘸的是左腳?!?/br> 言下意思是不影響開車。 顏焉嘴角勾出笑。 這人跟以前一樣,傲嬌又別扭,需要人哄。 “走吧。”她說。 沉清越不甘心,但是當車開到他身前時,他還是打開了車門。 “新買的?日本車?” 顏焉剛系好安全帶,聽他這么一說,也才注意到方向盤上的車標,不由好笑道:“怎么?你還仇日?” 沉清越冷笑了一聲,“中日之間這么多歷史問題,我不該仇日嗎!” 顏焉打著方向盤,一腳踩下油門。 “那我今天要是買的德國車,教授是不是又要說法西斯發(fā)動了二戰(zhàn)又對猶太人趕盡殺絕,我花得每一分錢都是在給隱藏的納粹民族送子彈。” 沉清越看著后視鏡里的她,從容不迫地回道:“事實上,日耳曼人的溫柔體貼并不妨礙在政府提出對華貿(mào)易制裁時,馬上產(chǎn)生對立情緒。當然,他們在賺你錢的時候總是很友好的。” 顏焉深呼吸了一口,轉(zhuǎn)頭問:“好奇問一句,教授您的車是什么牌子?” 沉教授回答得意味深長,“奔馳,因為買車時大區(qū)經(jīng)理的態(tài)度讓我心情愉悅。” 顏焉的表情差點繃不住,默默在心里罵了句,c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