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的大哥跟看神經(jīng)病似的看著他，“同志，你沒事吧？”

    白新羽抹了把鼻涕眼淚，“你看我像沒事嗎?！?/br>
    “得，那你繼續(xù)哭，我出去抽根兒煙去?！贝蟾缃K于受不了一個男的哭哭唧唧的，起身走了。

    白新羽握著話筒，腦中浮現(xiàn)的是他家的電話，可是他手指就像生了銹似的，怎么都無法按下數(shù)字鍵。如果聽到他媽的聲音，他一定會控制不住的……可是控制不住有什么用呢，他爸媽都狠心把他扔進(jìn)部隊(duì)了，肯定不會讓他回去的，這個電話，打不打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反而打了，他今晚肯定要睡不著覺了。

    他猶豫再三，還是把話筒放了回去。在那一瞬間，白小爺突然認(rèn)命了，他知道自己如果不服完兵役，或者不把胳膊腿兒弄?dú)垙U了，就是徹底回不去了，從這一刻起，他決定低調(diào)地混完兩年，就是盡量守紀(jì)律、不挨罰、躲著俞煞星，只要能從這里四肢健全地出去，他白小爺回到北京，一定能變回一尾活龍，為了從前那美好生活，他一定要撐??！

    打完電話后，正好是早飯時間，白新羽已經(jīng)餓得直翻白眼了，趕緊沖去食堂，打了個飯，找個角落就埋頭吃了起來。食堂里的人都是剛才才cao場上出cao的新兵，對于他這個要死要活地繞著cao場跑圈的倒霉蛋都很熟悉，他吃飯的時候，總覺得周圍人在竊竊私語，低聲嘲笑他。他把聽長輩訓(xùn)話的功力拿了出來，盡量充耳不聞。

    吃完早飯后，他回了宿舍。

    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幾乎把什么都寫在臉上了，錢亮一見他就說：“給家里打電話打通了吧？”

    白新羽點(diǎn)點(diǎn)頭。

    錢亮跟安撫小狗似的摸著他的腦袋，“哎喲，看你這眼睛紅的，沒事兒吧？”

    白新羽搖搖頭，“那什么，我想通了，我以后再也不遲到了?！?/br>
    馮東元笑道：“不僅不遲到，還要遵守其他紀(jì)律?！?/br>
    俞風(fēng)城涼涼地說：“怎么突然想通了？是不是打電話哭求你那個救世主表哥，結(jié)果被拒絕了？”

    這話正戳中白新羽的痛處，他強(qiáng)辯道：“我打算在這里好好呆著了，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當(dāng)兵嗎?！?/br>
    俞風(fēng)城聽到這話，口氣更是冷了幾分，“你以為什么人都能當(dāng)兵嗎？”

    白新羽看宿舍人多，俞風(fēng)城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樣，就梗著脖子說：“不能當(dāng)我也當(dāng)了，你能把我怎么樣?！?/br>
    俞風(fēng)城瞇起眼睛，然后笑了起來，“你有這個覺悟就好，我們都會一起幫著你當(dāng)好兵的?！?/br>
    那笑容分明陰惻惻的，白新羽只覺頭皮一陣發(fā)麻，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了。

    馮東元單純地笑道：“是啊，咱們是一個集體，大家都會幫你的?！?/br>
    白新羽心想，跟俞煞星比起來，馮東元簡直就是天使啊。

    這時，陳靖走了進(jìn)來，“休息半小時時間快到了啊，一會兒帶你們復(fù)習(xí)一遍內(nèi)務(wù)，咱們就去cao場練正步去。”

    “班長班長。”大熊湊了過來，眼睛亮晶晶的，“咱們什么時候能摸槍啊?！?/br>
    陳靖睨了他一眼，“你想摸槍？”

    大熊使勁點(diǎn)頭，滿臉期待。

    “新兵訓(xùn)練的后期。”

    “一個月？”

    “差不多，看你們的進(jìn)度，不過連長一向?qū)π卤髧?yán)，可能提早。”

    大熊興奮地說：“太好了，等我摸了槍，我就拍張照片寄給家里。”

    陳靖的臉黑了下來，“昨晚上指導(dǎo)員的課你聽了沒？”

    大熊意識到不對勁兒了，眨巴著眼睛，心虛地說：“聽了?！?/br>
    陳靖捶了捶大熊的肩膀，“把保密守則給我抄一遍?！?/br>
    大熊的臉一下垮了下來，“班長，我錯了?！?/br>
    “知錯就改，抄完我檢查。”

    宿舍里一片竊笑聲。

    陳靖走到白新羽床邊，指著他的床鋪，“這是你早上疊的被子吧，原封不動給你留著呢。”

    白新羽看了一眼那被子，他覺得疊得挺好的。

    陳靖看著他，從抽屜里掏出一把尺子，上去就量，“你自己看看，差了多少?！?/br>
    白新羽欲哭無淚。

    “我現(xiàn)在給你次機(jī)會，給全班做示范，重新疊。”

    白新羽把被子鋪開了，重新疊了一遍。

    陳靖看著表，皺著眉頭，“太慢，質(zhì)量太次，重來?！?/br>
    白新羽只好把被子疊了一遍又一遍，那床是上下鋪，他疊被子的時候只能彎著腰，沒一會兒腰就酸了，就這么來來回回疊了十次，每次疊完，陳靖就對著他的被子挑毛病，給大家上課，弄得白新羽郁悶無比。

    最后一遍，陳靖總算滿意了，“不錯，你進(jìn)步明顯?！?/br>
    白新羽心里罵道，一個破被子疊了十幾遍，能不進(jìn)步嗎，他又不是智力有問題。

    陳靖看看時間，“好了，練正步去?！?/br>
    新疆的天氣是早上冷，晚上凍，中午曬死人，一天可以體會四季交迭。這時剛暖和起來，太陽也爬上來了，他們在cao場踢踢走走，臨近中午的時候，各個曬得口干舌燥，臉皮子發(fā)燙。

    白新羽后悔沒抹點(diǎn)兒防曬霜，他媽給他準(zhǔn)備了好大一瓶呢，就怕他曬傷了。

    連軍姿的時候，白新羽也是心不在焉的，只要陳靖眼睛不放在他身上，他能偷懶就偷懶一會兒，就這么也對付過去了一上午。

    上午結(jié)束后，白新羽感覺自己都快曬脫皮了，皮膚從里到外地發(fā)熱，一進(jìn)食堂先灌了一大杯水。

    “哇，今天有大桃子啊?！卞X亮驚喜地叫了一聲。

    馮東元開心地說：“真的，新疆的蟠桃，早就聽說很好吃了?！?/br>
    他們打了飯坐下，錢亮先三口兩口地把一個桃子給造進(jìn)了肚子里，一邊吃一邊夸，白新羽實(shí)在不理解吃個桃子怎么能高興成這樣，他覺得自己在這里的每一天，都不可能有開心的時候。

    巴圖爾剛好坐在他們旁邊兒，小孩兒見大家都喜歡桃子，就興奮地跟大家介紹蟠桃，還說他家的怎么怎么好吃，說得特別興奮，那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配上別別扭扭的普通話，別提多可愛了，大部分人都沒在聽他說桃子，只是看他表演。

    吃完午飯后，白新羽回宿舍躺床上就不想動了。他早上跑那七公里，到現(xiàn)在腿還發(fā)軟，一平躺之后，感覺整個人從腰部往下都酸麻得沒知覺了，他不自覺地哼哼了起來。

    馮東元正打算上去睡一會兒，見他哼哼唧唧的樣子，就問：“新羽，你怎么了？腿疼？”

    白新羽點(diǎn)點(diǎn)頭，憋屈地說：“我感覺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了?！?/br>
    “長期不運(yùn)動就容易這樣，你明天肯定更疼?！?/br>
    “啊……”白新羽喪氣地說：“讓我暈過去算了?！?/br>
    馮東元道：“我給你按摩一下吧，以前我爸在的時候，也是經(jīng)常腿腳疼，我按得不錯。”

    “真的？快來快來?！卑仔掠鹫f著往床里挪了挪，但想到他挪的方向是俞風(fēng)城的方向，就頓住了，悄悄回頭看了俞風(fēng)城一眼，俞風(fēng)城正靠在床上休息，斜睨了他一眼，愛答不理的。

    馮東元坐到白新羽床上，搓了搓手，“可能會有點(diǎn)兒疼啊，你忍著?！?/br>
    錢亮和幾個新兵都湊了過來，“哎，咱們也學(xué)學(xué)，大家腿腳都酸，晚上互相按摩一下?！?/br>
    馮東元給白新羽捏起了大腿。馮東元看著挺瘦，沒想到手勁兒可不小，一下捏下去，給白新羽疼的嗷了一聲。

    馮東元撲哧一笑，“我說了有點(diǎn)兒疼，不疼沒效果的。”

    白新羽哆嗦道：“你這是有點(diǎn)兒疼啊，大哥，你輕點(diǎn)兒?！?/br>
    “好好好?！瘪T東元放輕了手勁兒，白新羽呲牙咧嘴，但勉強(qiáng)可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