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東元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明白?！?/br>
    “你不明白。”白新羽暗了暗太陽xue，“你只知道我們倆好過，但我們怎么好的，怎么掰的，你都不知道。”

    馮東元用明亮干凈地眼睛看著他，“你要是想找人說說，我隨時都在這兒。”

    白新羽感到心臟顫了顫，這一刻，他真的有了傾訴的欲望，他很想把那些積壓在心底、折磨他很久的糟粕往事都一股腦地倒出來，向這個他信任的朋友傾訴，說不定那樣他心里會好受很多。可是他不能，他不能沒輕沒重地告訴別人，他懷疑俞風城喜歡自己的舅舅，這偏偏又是他們之間最大的矛盾，所以他沒有人可以傾訴。

    馮東元摸了摸他的腦袋，“不想說也沒事兒，我只是希望你別太勉強自己，你沒做錯什么，就不應該承受不屬于你的心理負擔?！?/br>
    白新羽勉強對他笑了笑，“說話文縐縐的，是不是這段時間書看太多了?！?/br>
    馮東元笑道：“可能是?！?/br>
    “東元，這段時間，你就時不時幫我去看看他吧?！卑仔掠瓞F(xiàn)在只希望俞風城的傷能盡快恢復，雪豹大隊一直是他的人生目標，如果不能再回去，對他來說一定是個很大的打擊。

    幾天后，陳靖和雪豹大隊的其他人回新疆了，霍喬則要在北京多留一段時間。他們走的時候，白新羽和燕少榛都去送機了，雪豹們看白新羽的眼神有些古怪，均是欲言又止的樣子，大概不能理解白新羽為什么不去探病吧。

    把人送走后，他們坐著霍喬的車回市里?；魡虇柶鹆搜嗌匍辉诒本┻@邊的情況，倆人相談甚歡，白新羽則一路沉默。

    霍喬道：“我把你們倆送哪兒？”

    燕少榛道：“把我隨便放個地方就行了，我今天放假，不回部隊了。”

    “那就在這里吧。”白新羽道：“這里離我公司很近。”

    霍喬從后視鏡看了他一眼，“好?！彼Ｏ铝塑嚕溃骸吧匍?，你先下車等一會兒，我跟新羽說兩句話?！?/br>
    燕少榛并不意外，利落地下車，關上了車門。

    白新羽暗自深吸了一口氣，等著霍喬開口。

    霍喬道：“風城明天上午要做個腿部的大手術，他的腿再怎么樣，也不可能恢復到從前了，但以后能不能恢復到八九成的靈活，就要看明天手術是不是能成功?！?/br>
    白新羽安靜地聽著。他感覺心臟好像被什么東西拽著，一直往下墜，那種沉重的感覺讓他呼吸困難。

    “我覺得比起他媽給你打電話，還是我親口跟你說比較好，風城說不見到你，他不進手術室?！?/br>
    白新羽身體一顫，他的頭幾乎垂到了胸口。

    霍喬看著窗外，嘆道：“咱們都做過抗藥物訓練，如果他不配合，麻醉很難起效果，如果強行加大劑量，對他大腦會有損傷，我們勉強不了他。你們的事，是他辜負你，但我知道你跟所有人一樣，希望他恢復健康，所以，你明天早上能去看看他嗎？”

    白新羽啞聲道：“我去?！?/br>
    “新羽，謝謝你。風城這孩子有些地方我們教的不錯，有些地方卻教的一塌糊涂，實在是……”霍喬又嘆了口氣，“不管怎么樣，謝謝你。我jiejie和姐夫都是明理的人，你不用擔心尷尬?！?/br>
    白新羽的手抓著車門把手，卻遲遲沒有推開。

    霍喬扭頭看著他。

    白新羽抬起頭，定定地看著霍喬英俊而陽剛地面孔，埋在胸中很久的話毫無遮攔地脫口而出，“隊長，我以前非常嫉妒你。”

    霍喬微怔，隨即露出一個淡淡地笑容，“現(xiàn)在呢？”

    白新羽不知道怎么回答。

    “人是會成長的，我小時候喜歡麥當娜，發(fā)誓非她不娶，現(xiàn)在我連她的姓都不記得了?？赡苣阌X得這不一樣，但在我眼里卻差不多，風城是遇見你之后，才分清崇拜和喜歡的區(qū)別，這個分清的過程他很掙扎，他要質疑自己，先否定、再肯定，他的很多過激行為，都是他內(nèi)心掙扎和急躁的表達。當然了，我不是在為他說話，我只是覺得，他很清楚他想共度一生的人是你不是我，所以你沒必要嫉妒我?！被魡陶Ａ苏Ｑ劬?，“不過我確實比你帥一些，這點還是值得你嫉妒的?！?/br>
    白新羽不知道該作何表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腦子哪根筋搭錯了，要說出這句話，但是說出來之后他感覺輕松多了，他一直尊敬霍喬，不愿意用任何陰暗的心情去面對這個人，他又沒做錯什么，他想要無所顧忌地坦然。他勉強笑了笑，“最后這句話我不同意?！敝劣谇懊娴摹恢涝摬辉撏?。

    霍喬也笑了，“去吧，少榛等著呢?！?/br>
    白新羽下了車，燕少榛靜靜地看著他，仿佛已經(jīng)猜到了他們大概在談什么。

    白新羽道：“明天早上我去醫(yī)院看看他，你陪我去嗎？”

    燕少榛反問道：“你希望我陪你去？”

    白新羽怔了怔，“不是，我只是隨口問問?！?/br>
    “我按理應該今晚回部隊，但如果你不敢一個人去，我可以陪你?！?/br>
    白新羽抹了把臉，“不用了，你別特意請假了，我哪兒來的‘不敢’。”

    “哪兒來的？”燕少榛露出無奈地表情，“你一點都不擔心俞風城趁機要求跟你和好嗎？我不相信?！?/br>
    白新羽心臟一顫，沒有說話。

    “你一直不去醫(yī)院看他，不就是怕他說這樣的話嗎，你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受傷，你心軟，但你又不知道你們該不該往下走，所以你干脆躲著?！?/br>
    白新羽捶了他一下，“你那什么社會心理學的文憑含金量可真高?！?/br>
    燕少榛苦笑道：“我恐怕是最了解你們之間情況的人了，雖然我一點都不想知道這么多?！?/br>
    白新羽沉聲道：“你說得對，我不知道怎么面對他。”

    “那就別去?！?/br>
    白新羽搖搖頭，“我不去，他不進手術室。”

    “哈。”燕少榛諷刺地一笑，“我算明白你拒絕我時說的話了，你說俞風城是個流氓，我沒他那么不要臉，我現(xiàn)在懂了。”

    “我明天會帶東元去。”

    燕少榛捏了捏他的肩膀，“我會陪你去的?！?/br>
    “你不……”

    “我想陪你去?！毖嗌匍粡娬{道。

    白新羽長嘆一聲，不知道明天自己會面對什么。

    第二天一早，三人提了些鮮花水果就去醫(yī)院了。這些東西是馮東元堅持要買的，白新羽完全無法現(xiàn)象自己提著這些東西走進病房是怎么一副詭異的畫面，但他也拗不過馮東元。

    到了醫(yī)院，霍喬已經(jīng)等在那里了，他身邊站著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長得跟霍喬很像，漂亮干練，眉目間有一股英氣，這顯然是俞風城的母親。

    白新羽把手里那個傻了吧唧的大水果籃塞給了燕少榛，有些忐忑地走了過去。

    霍喬道：“姐，這就是小白。”

    霍潔上下打量了白新羽一番，露出有些疲倦地笑容，“你好，我是風城的mama?！?/br>
    白新羽點點頭，“伯母好?！?/br>
    “你們誰追的誰?。俊?/br>
    白新羽被這猛地一錘子敲愣了，“呃……?。俊?/br>
    霍潔以詢問地目光看著他，“我兒子會追人嗎？”

    霍喬趕緊阻止了她，“姐，現(xiàn)在說這個不合適。”

    “哦?！被魸嵉溃骸靶“?，你進去看看他吧，他醒了就一直找你，不見到你也不肯做手術。年輕人談戀愛，好聚好散挺好的，但是他畢竟受了傷，希望你能幫我們勸勸他，謝謝你了。”

    白新羽的大腦呈現(xiàn)了短暫地空白，他一直覺得跟著簡隋英這么多年，什么事兒他都見怪不怪了，但在領教了俞風城，見識了俞風城的爹，又感受了俞風城的媽之后，他真的相信俞風城是親生的。

    他調整了一下呼吸，推開了病房的門。

    俞風城扭過頭來，他臉色蒼白，面容消瘦了幾分，倆人四目相接，似乎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濃得化不開的復雜情緒，隔著幾米的距離，白新羽卻體會到了什么叫一眼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