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11 五月,天氣悶熱,風扇轉(zhuǎn)個不停,知了苦叫。 一半的學生換上短袖,這里晝夜溫差大,又帶上長袖。枝道也換上,理了理衣袖上的藍色衣折。 身邊的同桌也換上了,衣袖離手肘大概五厘米處,衣袖微微的敞大,還有點短。 陽光、燈光照耀的白,枝道被奪了眼睛,清晨一束陽光墜落,她不由追著光往右看去。 干凈的手臂,一顆小小的 “手表”痣落在手腕中央。她呆了神的細看,才驚覺他沒有體毛,便白得更徹底了。青色血管錯綜,右手小臂肌rou隨著寫作微微鼓動,手腕骨像個小山丘,蜿蜒而下,線條利落。 澡雪的少年,肌膚太干凈純白了些。 枝道低頭看看自己開始生長的小毛,奮力翻開書本,紙頁如刀劃過她手心。 知道這人外貌出眾,時不時無形地勾著她的視線。枝道害怕這種滋味,一呼一吸都將被他牽動的預(yù)兆,似要上頭入心。難怪美麗迷人有個別名。 叫危險。 期中考試結(jié)束,拿了成績單,明天要開家長會。 枝道看了看紙上自己的名字,從語文一直看到生物,再看到總分、班級排名、年級排名。鼻子忍不住輕輕一酸。 又是老二。 眼睛往上,看見第一名的名字和成績,再往右看了看淡然如靜水的少年,正低著眸看著書。 她把紙夾在筆記本里,拿出作業(yè)本,開始寫字,食指微微顫抖,寫完一行,下滑到第二行,第一字寫的是“解”,停了一秒。 枝道便默默關(guān)上了作業(yè)本。 “這次班上發(fā)揮都挺不錯的。班級平均分年級第一,甩開第二名有7分。大家也知道要是少了誰,我們班連第二名都排不上了?!卑嘀魅螐堁┛戳丝碢PT,分析著這次期中考。 枝道又忍不住抽出那張成績單,看了眼比她多出一百多分的分數(shù),比第二名高出四十。 明白。 是不是她要改名叫“知道”,成績才能跟他一樣優(yōu)秀? “我還要說一下兩個人,盧子諒和枝道。你們兩是把倒數(shù)第一第二當家了?年級排名也在下降?!睆堁┬α诵?,“還要好好努力啊?!?/br> 這下脆弱的心,被抓得更緊,緊到呼吸急促。曾經(jīng)的輝煌到這里成了一文不值。 枝道的下巴已經(jīng)低到了鎖骨里。 下了班會,徐瑩邀她吃晚飯,cao場的燈已經(jīng)打開,高二下學期的一個月后,學校也開始了晚自習。 “枝老二,你是不是把倒數(shù)第二給收購了???”徐瑩舔了舔筷子。 枝道笑著,“是啊。全年承包。霸道總裁枝?!?/br> “說真的,你跟盧子諒兩人絕了,不用看成績單就知道最后兩個是誰?!毙飕撏嶂^想了想,“有人說,是因為你喜歡他,所以才想跟他挨一塊兒。” 枝道聽到這話氣得直拍桌子,“他們有病吧!啥都要扯上誰喜歡誰!” “哎呀?jīng)]辦法,誰叫盧子諒長得也不錯,人緣也挺好的。你最近老是倒數(shù)第二,又跟他說過話…” “什么叫誰叫?男的對女的照顧些就是有貓膩,說到美女第一就是有后臺有背景,給點字眼,固定的思維,從頭到尾都沒了解清楚,就能自我惡意揣測了?!”枝道飯也吃不進了。 “別那么激動嘛…之前就有人這么做過,還大肆宣揚…班里都記得這事兒,再說也只是隨便說說?!毙飕撘膊怀粤耍敛磷?。 枝道起身端著餐盤。今天不應(yīng)該較真的,但總有股氣憋著。“不是說在他們頭上,他們當然無所謂了?!?/br> 徐瑩低著頭沒說話了。 倒完殘飯,枝道和徐瑩安靜地走在cao場邊上,周圍的人擦過,球撞到地上的聲響被少年的呼聲淹沒。 枝道看了看身側(cè)沉默的徐瑩,摸了摸褲子,一分鐘后,才笑著,“也不知道盧子諒為啥有人說他帥,我覺得臉有點方,我就喜歡下巴尖尖的。” 徐瑩偏過頭,嘴角揚著。“是啊,可以幫你鋤地。五月份是該下田了?!?/br> “比他還帥的人就坐在我旁邊,我要喜歡也應(yīng)該喜歡明白吧…”枝道撇撇嘴。 徐瑩瞟了她一眼,望著前方,“別了,枝老二。你還是跟盧子諒捆一起吧,本來有女生知道你是他的同桌就已經(jīng)很嫉妒了,現(xiàn)在要是知道你還喜歡他,那不得天天堵你在校門口?!?/br> “你干嘛跟著別人一起叫我枝老二啊…”枝道只在意這個。 “綽號嘛,大家都喜歡這樣叫你,我就跟著他們一起喊了?!毙飕摕o所謂地搖了搖手。 “好吧…”枝道低了眸子。 到了衛(wèi)生間,她拍了拍徐瑩的肩,“你先回去吧。我想上個大的,有點久?!?/br> 徐瑩點點頭,“好。” 枝道進了衛(wèi)生間只上了個小的,她看了看手表,離晚自習開始還有時間。便出去了,一個人坐在cao場的第一格臺階上,撐著臉看著沉暮。 周圍安靜得像海底沉船,深水擠壓著五臟六腑,永遠的暗。 這段渴望知識也對分數(shù)敏感的青春,寫了人生兩字,就劃別了小時的天真,多了對未知的恐懼。 枝道知道她是無心之舉,周圍的人也是覺得她脾氣好、不較真、心比較大,所以叫她“枝老二”。 顯得她挺合群,沒有距離感,多了份親切,被排擠的女生羨慕的班級關(guān)系。 只是這個詞剛好戳在她的敏感處。他們不是倒數(shù)第二,不懂苦苦掙扎在泥潭里的滋味,也不明白對她而言是根見證她挫敗的刺。她是尖子班的高中生,拼了命地進來,不可能不在意成績、不在意自己是否比別人低、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真的沒他們,聰明。 天賦與勤奮,天賦總走在最前面。 “為成績難過?” 枝道抬起頭,看著面前的人。 “上課十分鐘了,老師讓我來找你?!泵靼灼届o地看著她。 “啊,已經(jīng)上課了。我沒聽到…”枝道動了動身子,正要起身。 他說,“把眼淚擦了?!?/br> 枝道不習慣被人看見她在認真地哭,忙抹去眼淚,“我種的支付寶能量被人偷了,我就難過那么一小下而已?!?/br> 他沒說話,只盯著她,居高臨下的身形,燈下長長的影子掩住她的身體。眼神,像掀開她的遮羞布,赤身的她只有羞恥。 “你瞪什么瞪?眼睛大了不起啊…”她的眼淚又流了一滴,是之前的,現(xiàn)在激動,抖了出來。“我要是像你一樣,眼睛這么大,題也不會錯這么多…好了,你現(xiàn)在知道我不僅膽小還愛哭行了吧,我也沒班里人說的那樣樂觀向上,大大咧咧。你就說我矯情吧,誰讓你碰見了…” 明白揉揉眉頭,“矯情?!?/br> 枝道瞪大了眼,“你還真說?。 ?/br> 明白沉默地看著她,良久挑了挑眉,“走吧?!彪S即轉(zhuǎn)了身。 背后卻沒有腳步聲,他的右腳剛邁出第一步,少女的聲像石頭般,多了幾分沉重。 “明白,你有…迷茫過嗎?” 枝道盯著他的背影,“我們好像就這樣,照本宣科的讀書,然后高考、上大學,可大學又是什么?大學后又是什么?我以后又能干什么?我是誰,從何處來,往哪里去?你也想過嗎?” 少年緩緩轉(zhuǎn)回身,瞧著認真看向他的枝道,有些久,“我只關(guān)心我往哪兒去?!?/br> “明白,我媽夸你是個天才。我嫉妒你…”枝道抬了眼,深深地看著他,“如果我也像你在學習上那么輕松就好了?!?/br> 一個人的生命,只有被需要的時候才被稱之為天才。 明白交叉著雙臂,低著眸?!澳阋话阃嬗螒蚨嗑??” 枝道被他問得有些心虛,動了動眼珠子?!皟商臁淮伟?。” 他緩緩抬了眸,“那課間你在干什么?放學回去干了什么?看了多少書?卷子練習冊做了多少套?你算過嗎?” 枝道被他的話問得有些懵,沒說話了,只呆著眼望著他。 他輕輕皺眉,“我并沒有你說的那么輕松?!?/br> “對不起…”她為自己的話抱歉,轉(zhuǎn)而看著他的鞋,雙腳腳尖輕輕地拍打著地面。 深思著,終于對上他的眼睛,用盡力氣,“可是明白,你的確比我聰明,我可不可以…” 她重重咬了下唇,“請你幫我監(jiān)督補習…我什么都聽你的。我想…進前十??梢詥??” 明白對上她濕漉的眼,眼角圓圓的,雙手因為害怕拒絕而緊緊握著,小小的肩膀縮著,像落單的白兔。 什么都聽你的… 他動了動鞋,偏著眼,眼眸垂下,隔了會兒,才輕輕點了點頭。 枝道被驚得張大了嘴,“真的?你同意了?” 明白輕輕一笑,“我們不是要做好同桌嗎?” 少年笑起來很好看。像風中的樹,千葉鳴歌。左面有個小小的梨渦,繪出可愛與率性的面容,像另一個人般,失了凍人的冷色。眼角微微上揚,以往自覺自恃的引誘現(xiàn)而像是人為般,更有勾心的意味。干凈、無害的用詞,只因這一笑而張揚,保護欲的念想便冒了點種。 枝道吞了下喉嚨,不自覺的眼神下滑,又落在他上衣下的部位。 這人真是…能不能換個長一點的校服… 眼神趕忙往右偏著,低著?!懊靼?,謝謝?!?/br> 話落,一滴水打在頭上,她抬起頭迷蒙地摸了摸頭發(fā),望著燈下。 下雨了。 眼神還未收回,一件衣服突然扔蓋在頭上,味道像浪潮便席卷而來。 他的衣服。 “下雨了,走吧?!?/br> 她急急掀開衣服,少年已經(jīng)在雨中跑開,身形矯健。 “謝謝…”聲音吞在口中。 最近的一次香,如鼠夾上的奶酪。她紅著耳站起身,整理著大大的衣服,蓋住頭發(fā)和半邊眼睛,便跑著,到了一處墻壁邊,偷偷地拿起衣袖,慢慢地蓋住鼻子,小偷般貪心不知足的低著眸聞著,鼻子快埋進衣袖里,心在雨中搖晃。跑出五步,又趕緊放下,手無措地抓住頭上的衣料。 或許真像表白墻說的那樣,他只是表面冷漠,其實心很軟,愿意幫助別人。 人的初印象總會被相處久了推翻。 混蛋明白… 今天就不記你小本本了。 叁叁:??!我終于寫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