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約的地方是一個開在深巷里的私房菜館，非常難找。裝修是古典風(fēng)，樸實大氣，不過價錢一點也不樸實。蔣繹盡量平復(fù)了一下情緒，沒有帶著一臉憂心忡忡走進(jìn)去。

    然而趙青的第一句話就是：“喲，又跟談總吵架了？”

    蔣繹：“……”

    趙青笑了笑：“這有什么，年輕人嘛，談總又是那種年輕有為的，招人喜歡也不奇怪，放寬心?！?/br>
    蔣繹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我跟談衡不和最高興的恐怕一個是您，一個是談老爺子——您點菜吧?！?/br>
    趙青手上翻開菜單，卻是饒有興味地盯著蔣繹：“小繹，別把叔叔想得這么壞，雖然你跟談衡鬧矛盾對我的確有好處，不過總的來說我還是希望你好的?！?/br>
    嘴里說著希望蔣繹好的趙青在行為上表現(xiàn)得相當(dāng)隱晦矜持，他在第一道菜上來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問蔣繹道：“上次跟你提的合作，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蔣繹沒有正面回應(yīng)他，卻問道：“趙叔叔，我一直想不明白，這件事對您來說雖然不算容易，但是也沒到非要求助別人的地步。您為什么要找我呢？好像您這樣做，除了讓我分一杯羹之外，對您并沒有好處，難道您真的只為了求個心安嗎？”

    剛上來的是一盤燒得極其精致的小公雞，趙青把唯一一條腿夾給蔣繹，然后才搖了搖頭：“你說得不對。這么多年談岳把整個談氏把持得滴水不漏，談衡比起他父親也不遑多讓。談衡只信任你，如果沒有你的話，我根本沒有機(jī)會?！?/br>
    蔣繹低頭不語，也不動筷子。

    趙青大方地笑了笑：“我知道你在猶豫什么。你在想，你自己做歸自己做，但是勾結(jié)外人，那性質(zhì)就完全不一樣了，對不對？傻孩子，你怎么會這么想呢？事情一旦發(fā)生，談岳損失慘重，那是你做的還是你聯(lián)合我一塊做的，對談衡來說還重要嗎？不不不，重要的是你背叛了他，是你獨自一人，還是跟別人一塊，完全沒有關(guān)系?！壁w青聳了聳肩：“而且，到時候如果你愿意的話，還可以說是受我蠱惑，多好?！?/br>
    “當(dāng)然了，我并不是教你推卸責(zé)任，你大概也不愿意這么做。我的意思是，”趙青頓了頓：“既然結(jié)果對你和談衡來說都是一樣的，那么，你為什么不選那種能讓談岳損失更多的辦法？”

    “讓談岳損失更多”讓蔣繹的表情明顯松動了一下。趙青篤定地微微一笑：“好好想想吧，叔叔早跟你說過，人總得有點小財傍身才行。況且，如果談總損失過于嚴(yán)重的話，說不定以后還得仰仗你。到時候，你要是不想跟他離婚，那不離就好了?！?/br>
    趙青以為這對蔣繹來說已經(jīng)是萬無一失的結(jié)局了，可蔣繹卻不敢想下去了。他迅速道：“趙叔叔，您就告訴我您打算怎么辦吧；不過，我可能不會配合您?！?/br>
    趙青對這個倒是答應(yīng)得很痛快：“用不著你配合我，你做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蔣繹聞言更奇怪了：“既然如此，那您為什么非要跟我合作呢？”這完全不是個合作的樣子啊。

    趙青倒是毫不隱瞞：“因為名正言順?！?/br>
    一個名正言順換個不算小的股東，看起來這買賣劃算得很?？墒Y繹卻完全高興不起來。他回公司以后又發(fā)了一下午呆，感覺更壞了。捱到八點點，他終于不得不回家了。

    現(xiàn)在這個時候B城幾乎空了一半，路上不幸一點都不堵，蔣繹十五分鐘就開到家了。他推開門發(fā)現(xiàn)，談衡跟上回一樣，趴在一桌子菜前面哀怨地看著門口，見他回來，立刻忐忑地坐直了身體。

    蔣繹站在門口，很重地嘆了一口氣。

    談衡離得遠(yuǎn)，并沒有聽得真切，何況他全副心神都在蔣繹的動作上。蔣繹心里百味雜陳，就是沒有甜味，他脫了外衣?lián)Q好鞋，走到餐桌旁坐了下來。

    談衡明顯高興得眼睛都亮了起來。

    然后蔣繹覺得更愧疚了。

    談衡有些忐忑地偷偷觀察著蔣繹，見他下筷子吃了第一口菜才笑逐顏開。他轉(zhuǎn)身從旁邊的酒柜里拿出一瓶紅酒，給蔣繹和自己倒上，蔣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好端端地想起來喝酒了？”

    談衡不說話，偷偷在桌子地下抓蔣繹的手，見他沒反對，才說道：“慶祝一下嘛，今天是我生日?！?/br>
    蔣繹頓時一驚，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渣到連愛人的生日都忘了，在腦海里反復(fù)確認(rèn)了幾遍之后，蔣繹才不滿地說道：“你生日明明還有八天。”

    談衡被戳穿也毫不在意，反而理直氣壯地說道：“今天是陰歷生日?！?/br>
    蔣繹：“……”

    蔣繹默默抽回手，開始吃東西，談衡也不再說話，只是不斷地替他夾菜。又過了一會，談衡舉起水晶高腳杯，道：“不祝我生日快樂嗎？”

    蔣繹無奈地跟他碰了一下：“談衡，你以前從來不過陰歷生日?！?/br>
    談衡抿了口酒：“就今年過一下。而立之后的第一年，特別一點嘛?！?/br>
    蔣繹完全不為所動，直接說道：“說吧，你想干什么？”

    談衡看蔣繹今天進(jìn)門后的態(tài)度，就知道他已經(jīng)不生氣了。談衡大概從生下來到現(xiàn)在就是一根筋，根本摸不出蔣繹九曲十八彎的心路歷程。在他的認(rèn)知里，他雖然有錯，但是絕對不大——改了個密碼而已嘛，改的還是結(jié)婚紀(jì)念日，鬧一兩天脾氣，可不就該過去了嗎？

    他毫無芥蒂地笑道：“我知道，你肯定沒來得及準(zhǔn)備禮物?！?/br>
    蔣繹啼笑皆非，坦白道：“是啊，我確實沒準(zhǔn)備。你生日離現(xiàn)在還有八天，我還沒準(zhǔn)備，怎么了？”

    談衡理所當(dāng)然地點點頭：“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不過你是不是得補(bǔ)償我一下？”

    蔣繹：“……補(bǔ)償什么？”

    談衡又jian笑起來。他湊到蔣繹耳邊，曖昧地耳語了一陣，然后離開：“怎么樣？”

    蔣繹訝然：“就這樣？”

    談衡點頭：“就這樣，你答不答應(yīng)？”

    談衡的要求簡單且熨帖：他想趁著過年那幾天假期，跟蔣繹出去度個假。粗枝大葉如談衡也覺察到他們的婚姻產(chǎn)生了一點小危機(jī)，過于頻繁的爭吵和無可避免的欺騙，都是摧毀一段美好而脆弱的感情的罪魁禍?zhǔn)住Ｈ绻軗Q個環(huán)境，沒有這么多煩心事，只有他們兩個人，說不定能找回前些年熱戀的感覺呢。

    蔣繹確實是感動的，不過他還有點猶豫：“我們不用陪你爸過年嗎？”

    談衡擺擺手：“今年不是有談?wù)铮野挚床灰娢疫€省的心煩。咱倆除夕那天陪他吃頓年夜飯，然后買夜里的飛機(jī)，怎么樣？”

    于是幾天后的旅程就這么敲定了下來，蔣繹心里是期待的：就算以后他們倆真的走不下去了，至少在分開前，還能留下段美好的回憶，陪自己度過余生。

    ☆、第三十七章

    那天晚上的氣氛特別好，就好像昨天的不愉快從來沒有發(fā)生過似的。但是由于這些天的爭吵過于頻繁，情緒波動劇烈，所以蔣繹覺得非常疲憊。談衡擠進(jìn)浴室跟他一起洗澡，把他撩撥得渾身發(fā)軟通體泛紅，要不是怕一會沒熱水了浴室里冷，倆人就快真槍實干了?？墒撬麄z從浴室一出去，談衡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非得龜毛地去收拾餐桌。結(jié)果等他收拾好再興沖沖地闖進(jìn)臥室時，蔣繹已經(jīng)睡得不省人事了。

    連潮乎乎的浴袍都沒來得及換。

    談衡：“……”他只好忍著硬的發(fā)疼的某器官，替始作俑者擦頭發(fā)換衣服，整個過程里蔣繹愣是沒醒。到最后談衡無法，只能灰溜溜地回到浴室自己解決。

    在這個曖昧氣息尚未褪去的逼仄空間里，談衡苦逼地自己動手，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