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奧在前面帶路，大雨讓晨曦來得比平時更晚，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冰冷而不真實(shí)。

    天開始變亮?xí)r，尼克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走了一整夜。

    他全身酸疼，又冷又餓。一切就像是驚險(xiǎn)電影里經(jīng)常發(fā)生的事，這種事只會發(fā)生在別人身上，只會發(fā)生在故事里。

    早晨時他們找到了一家汽車旅店，雖然旅店老板對于徒步沿著公路走來的客人感到吃驚，但是誰也沒有規(guī)定必須要有汽車才行。

    尼克開始慶幸他們還把錢帶在身上，他還擔(dān)心要是有人看過通緝令，那么利奧就會原形畢露。

    他們一起找到了自己的房間，利奧的臉色不太好，似乎還在生氣。他把自己濕漉漉地摔在床上就不再動了。

    這次的旅店比上次好多了，窗簾很干凈，漂亮的嬰兒藍(lán)。床單也很干凈，雖然立刻就被利奧弄臟了。尼克想讓他起來，他可不希望晚上睡覺的時候聞到一股墓地才有的泥土和雜草味。

    “你想先睡覺的話，就去洗個澡，別穿著濕衣服，你會著涼的?！?/br>
    這個時候要是生病準(zhǔn)會壞事。

    利奧也明白這點(diǎn)，但是他沒有動，濕漉漉的黑發(fā)覆蓋在他的額頭，他的臉色被窗簾映得有些發(fā)藍(lán)。

    “我想躺一會兒?！?/br>
    “我還要為Agro洗，時間會很長?！?/br>
    “它真是只幸運(yùn)的狗?！?/br>
    尼克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浴室，然后又轉(zhuǎn)過頭來，他看到利奧用手擋著眼睛，對他報(bào)以一笑。那笑容似乎沒什么意義，但又意味深長，他的牙齒邊緣閃著青光，像一頭狼。

    也許他天生就是一頭狼，他具有狼的天賦，敏銳、殘忍、孤獨(dú)、食人而肥。

    “快去，你的狗一直在發(fā)抖?！?/br>
    尼克沒有再推辭，他用最快的速度替自己和Agro清洗完畢，走出浴室。

    利奧已經(jīng)脫掉了外套，只穿著一件黑色的背心。他肩膀上的傷還沒有痊愈，手臂擱在床頭柜上，似乎已經(jīng)睡著了。

    他聞起來有一股奇怪的焦味，被子上到處都是水漬，但只有他自己的那一半，另一半床是干凈的。

    “我洗完了，輪到你。”

    利奧沒有動，只是從鼻子里答應(yīng)了一聲。尼克鉆進(jìn)被子，他看到床頭柜上放著一件東西。

    一個小金屬，下面匯聚著一灘血水。

    一枚狙擊槍子彈的彈頭。

    “你又受傷了？”

    利奧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他，臉上沒有表情，一點(diǎn)也不痛苦。

    他像冰塊雕成，傷痛不能侵襲他的身體。

    “什么時候的事？是在樹林里么？”

    “我已經(jīng)止血了?！?/br>
    “可傷口得消炎?！?/br>
    “我燒過了，不會發(fā)炎?！?/br>
    難怪他一身焦味，尼克伸手去掀他的衣服，卻被他阻止了。

    “子彈進(jìn)入得不深，所以很容易就拿出來?！彼戳丝茨峥说谋砬檎f，“子彈累了，所以在傷到要害之前停下來，有時候我們也是這樣，疲倦了停下來，結(jié)果什么都成不了?！?/br>
    第18章 吻

    新傷挨著第一次中槍的位置。

    尼克確實(shí)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被擊中的，在樹林中逃亡時利奧也有好幾次幫助過他，代替他的眼睛成為向?qū)?，但是他并沒有聽到槍聲，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

    不管怎么樣，至少利奧為救他而盡了力，他不該左顧右盼。

    尼克用手指擦掉傷口附近的臟東西，他曾親眼看過利奧徒手把子彈從肩膀上挖出來，所以對這一次的情況也沒有意外。

    被火藥燒灼過的地方一片焦黑，和原來的傷口混在一起。

    他的身上有很多傷痕，有些交疊著，他早就習(xí)慣了受傷害。

    “我去找瓶酒，還要一些干凈的繃帶。這附近好像沒有商店?！?/br>
    “別去，你找不到人幫你，反而會遭來懷疑?！?/br>
    利奧說：“把電視機(jī)打開?！?/br>
    “你要干什么？你該休息了?！?/br>
    “打開?！?/br>
    尼克想把遙控器丟給他，但最后還是為他打開了電視。里面?zhèn)鞒瞿鞲缛爻?，利奧說“就這樣”，然后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他的眼睛像一塊色澤暗淡的寶石，偶爾會閃出一點(diǎn)令人驚嘆的光。

    尼克輕輕地把遙控器放在他的手邊，說：“我去找找有沒有酒?！?/br>
    應(yīng)該會有的，他知道，旅行者們總是希望在休息的時候能夠和朋友共度良宵：喝威士忌、杜松子酒、伏特加。什么都好。他從老板那兒得到了酒和一卷紗布，他們轉(zhuǎn)移得匆匆忙忙，不得不丟下許多東西。尼克說他的朋友在樹林里弄傷了腳，雨下得太大，附近又沒有醫(yī)院。

    旅店的主人在他的大抽屜里翻了半天，他很熱情，尼克猜他在抽屜里放了槍，可他翻箱倒柜說：“我這兒有止血劑、阿司匹林……剃須刀、安全套，你要什么？”

    血已經(jīng)止住了，尼克請求他再找一下，最后終于從抽屜的角落里找到一卷發(fā)黃的紗布，稍后他買了一瓶伏特加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