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旭殿亦備有太子常服，齊予沛一邊換著，一邊問道：“少?zèng)_怎么回事？我剛到東宮他正跑出去，手里攥著一幅畫，燒了爪子似的急急忙忙……你畫給他的？”

    穆子石看他嘴唇凍得有些發(fā)紫，就踮起腳伸手去捂，道：“七殿下要涂你給我的那幅字，我不愿意，就畫了九九消寒梅花圖打發(fā)了他?！?/br>
    齊予沛略一思忖，挪開他溫?zé)岬氖种?，淡淡道：“少?zèng)_既要涂，你就讓他涂，一幅字有什么大不了的？”

    穆子石一愣，不知該如何接話，齊予沛看他一眼，道：“今晚讓碧落早些伺候你歇息，明日卯時(shí)一刻起身，不必去書房?！?/br>
    穆子石奇道：“不去書房起那么早做什么？”

    齊予沛唇角輕揚(yáng)：“跟我出宮去迎三哥?！?/br>
    穆子石啊的一聲，展眉笑眼：“不是說還得好幾天么？怎么這樣快？”

    齊予沛道：“三哥手底數(shù)萬雍涼鐵騎所向披靡，素來便是疾如風(fēng)的行軍。”

    穆子石道：“可是此次進(jìn)京的還有烽靜王妃啊。”

    齊予沛接過碧落端上的熱茶，喝了一口，笑道：“烽靜王妃出身將門，自幼弓馬嫻熟，又豈是尋常婦人可比？只不過她自打生下三哥，就一反常態(tài)，總逼著三哥苦讀詩書，差點(diǎn)不讓他進(jìn)軍營呢?！?/br>
    穆子石大惑不解：“為什么??？”

    齊予沛嘆道：“為人母者，總希望孩子能平安，戰(zhàn)場(chǎng)上刀光劍影，塞北草原各部歷來兇猛善戰(zhàn)……”

    穆子石心道，爹是虎狼娘是豹，哪生得出個(gè)梅花鹿來？烽靜王妃這番苦心，只能是緣木求魚。

    齊予沛甚是疲倦，就躺在榻上半瞇著眼休憩，穆子石午后本有騎射功課，但他對(duì)弓馬之流實(shí)在是興趣缺缺，想了一想，也脫了鞋爬到齊予沛身邊，枕著他肩頭，小聲撒嬌道：“殿下，你讓小福子去跟宋先生說，免了我的騎射罷！”

    近年來齊予沛對(duì)穆子石要求日嚴(yán)，但于騎射一路與他頗有同病相憐之意，不覺竊笑，側(cè)頭一看，見穆子石眼窩比常人稍顯深邃，眼形極美線條極清楚，睫毛密密的斜撇上翹，瞳孔深處一抹墨綠瑩亮懾人，小小年紀(jì)，竟有些讓人透不過氣來的魅色。

    齊予沛心中陡生一陣不祥之感，驀的想起當(dāng)年穆勉所說“禍亂天下后患無窮”，神差鬼使也似，一只手慢慢放到穆子石細(xì)細(xì)的頸子上。

    25、第二十三章

    齊予沛心中陡生一陣隱隱的不祥之感，驀的想起當(dāng)年穆勉所說“禍亂天下后患無窮”，神差鬼使也似，一只手慢慢放到穆子石細(xì)細(xì)的頸子上。

    穆子石咯咯的輕聲笑了：“殿下，你的手真涼！”

    說著雙手合在他手背上：“我脖子熱吧？替你暖暖啊……”

    齊予沛微微一笑，縮回手在他頭頂摸了摸：“行了，別只顧著賣乖，今天太冷，騎射免了就免了罷?！?/br>
    穆子石偷偷吐了吐舌頭，呼吸著他衣袖上熏染的清香，突聽齊予沛低聲道：“子石，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當(dāng)如何？”

    穆子石躺得像一只露著肚皮的貓：“你不在了？不會(huì)的，你去哪里都會(huì)帶著我。”

    齊予沛苦笑，取出一把短刀送到他手中：“明天帶著這把刀，三哥瞧見了會(huì)高興?！?/br>
    穆子石接過仔細(xì)一看，正是齊無傷當(dāng)日離京時(shí)贈(zèng)予自己的短刀，一時(shí)心中忐忑，想問卻見齊予沛已闔上眼。

    次日天光未亮，穆子石便跟著齊予沛一行出宮，迤邐在宮門外的平地上候著，朔風(fēng)呼嘯，馬車外宮婢舉著的玻璃罩燈盞上的銀鈴被吹得叮叮咚咚直響，穆子石靠在齊予沛身上，抱著手爐昏昏欲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齊予沛輕聲喊道：“醒醒，三哥到了！”

    穆子石一驚坐起，掀開車簾一看，見天色仍是染了一層水墨般不曾透亮，但東方已微微泛出青白的魚肚色，一彎月沉在西邊，影影綽綽如一只半透明的玉鉤，前方遠(yuǎn)遠(yuǎn)的傳來馬蹄聲急促緊湊，越來越近，越來越重，想那馬蹄鐵不是黃金也是熟銅，一地寒冷的靜謐都被生生踏碎。

    吸一口涼沁心脾的空氣，穆子石精神為之一振，也不用侍衛(wèi)攙扶，輕盈一跳落地，又轉(zhuǎn)身去接齊予沛下來。

    齊予沛卻不動(dòng)彈，只看著他笑：“我又不瞌睡，不必這么早出來挨凍?！?/br>
    穆子石打了個(gè)噴嚏，眼珠一轉(zhuǎn)：“外面挺好的，不信你出來……就要破曉日出啦，東邊都有金色了，你快下來，看得真切些！”

    齊予沛笑著把他的帽子遞過去：“我不信，我也不出來?！?/br>
    穆子石笑嘻嘻的說道：“那我也不瞌睡了！”

    說著就要爬回馬車?yán)?，誰知一只腳剛踩上去，耳邊只聽蹄響馬嘶，風(fēng)聲一動(dòng)，身子一輕，一只強(qiáng)健有力的手臂已將自己攔腰抱起，穆子石猝不及防，連聲驚呼，卻只聽哈哈一陣?yán)事暣笮Α?/br>
    待定下神來，發(fā)現(xiàn)身在馬背，正靠在一人胸前，回頭一看，晨曦下那人劍眉烏濃，星眸點(diǎn)漆，正是一別三年的齊無傷。

    穆子石喜極而怔，竟不知該說什么，齊無傷已用力掂了掂他，道：“小鬼，長(zhǎng)高了，可怎么還是沒一頭兔子重？”

    穆子石眨眨眼，只覺齊無傷較之當(dāng)年，輪廓越發(fā)深刻如雕，目光中毫無雜質(zhì)的愛護(hù)之意卻不曾稍變，心中仿佛有溫泉流過，竟不曾反唇相譏，輕聲道：“你又黑又瘦呢……趕路很辛苦么？”

    齊無傷搖頭，抱著他一甩鐙輕捷的跳下馬來：“不辛苦?！?/br>
    說著放他下地，比劃了一下：“現(xiàn)在成大孩子了，可不能再騎我肩膀上了?！?/br>
    穆子石仰頭看去，見他寬肩長(zhǎng)腿高高瘦瘦的站著，勁拔剽悍得像烈日下一桿閃著錚錚光芒的長(zhǎng)槍，不由得十分羨慕：“你也長(zhǎng)高了不少?！?/br>
    說罷眼睛直往他腿上瞄，齊無傷忙把腿繃得筆直，敲了敲他的腦袋：“看什么看？瞧我個(gè)子高心懷嫉妒么？”

    穆子石忍笑道：“看你腿圈得圓不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