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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_分節(jié)閱讀_2

    章?lián)P剛來沒多大會,點了碗面就坐下玩斗地主,沒看見顏鐸什么時候進來的,他一邊點著手機,一邊迅速看了顏鐸一眼,“嗯,不是下雨嘛,兩天都沒開工了,你大少爺怎么又來吃地溝油?”

    顏鐸打量著章?lián)P,據(jù)小章同學(xué)抱怨說,他們工地上都是大老爺們,除了食堂大媽跟小店賣冷飲的某包工頭的遠(yuǎn)房表嫂之外,日常想見個女同胞都困難。

    大概就是這個原因,皮囊好像已經(jīng)跟章?lián)P同志沒什么關(guān)系了,他身上的襯衫皺巴巴的,下端當(dāng)然不會扎進褲子里,很隨性的就那么耷拉著,長褲下面踩著一雙沾滿泥星子的運動鞋,頭發(fā)不知道多久沒剪,低頭的時候前面劉海垂下來擋了多半的視線,好在洗的勤看著還清爽,臉就更不能細(xì)看了,風(fēng)吹日曬,皮膚干巴巴的。

    章?lián)P的五官雖然長得出類拔萃,可也撐不起這樣的糟蹋,顏鐸禁不住揉了下自己的眉頭,是啊,為什么又跑來吃地溝油了?如果說大學(xué)的時候有那么一點好感,那好感恐怕早都被風(fēng)吹雨打沉淀到了那個犄角旮旯,就算扒拉出來也不會再引發(fā)任何沖動了,就是習(xí)慣使然吧,畢竟能無話不聊的朋友這么多年也就這么一個。

    顏鐸這樣想著,于是他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望了眼窗外,臨時搭建的一排簡易小店鋪小飯館跟對面圈起來的工地中間只有一條不算太寬的馬路,由于剛下過雨的緣故,馬路上倒是沒太多揚塵,都是車子過后留下的泥水印子,他從煙盒里磕出兩根煙,扔了一根給張揚,自己抿了另外一根,心不在焉的答道:“這里菜便宜呀?!?/br>
    章?lián)P總算贏了一局,賺回來一點歡樂豆,一手準(zhǔn)確無誤的接了煙銜在嘴里,一手飛快的又開了一局,“扯把你,旁邊樓還沒蓋起來,一圈的房價先就吵起來了,這些做買賣心里認(rèn)定了出入這里的都是搞房地產(chǎn)的有錢人,能宰一刀是一刀,你沒見墻上貼的菜單,一碗面都漲到十八了?!?/br>
    顏鐸沒搭理小章同學(xué)對物價的抱怨,點了煙,抽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就是放假了,無聊?!?/br>
    章?lián)P含著煙也不影響嘴皮子上下翻飛,“無聊來跟我搬磚唄?!?/br>
    “還是看你搬磚更有意思?!?/br>
    章?lián)P把那根煙從嘴里挪到了耳朵上面,抽空又看了顏鐸一眼,“你過來也不事先打個電話,萬一我不在這呢。”

    “你不在這還能在哪?”

    “說的也是?!?/br>
    章?lián)P點的面好了,這會店里沒別人,老板娘親自給他端了過來,顏鐸看了看那碗rou絲面上面為數(shù)不多的幾根rou絲,忍不住問道:“話說回來,你姐夫有信了嗎?”

    章?lián)P收了手機接過面,向老板娘道:“大姐,幫我拿幾瓶啤酒?!?/br>
    顏鐸抬頭望著老板娘:“我喝不了,你就給他拿兩瓶吧?!?/br>
    老板娘不知道是聽見了章?lián)P剛才的話還是跟后廚忙活的自家男人慪了氣,木著一張臉愛答不理,高冷的點了下頭,轉(zhuǎn)身去冰柜拿酒。

    章?lián)P伸長胳膊從隔壁桌撈了一碗辣椒過來,往碗里連著加了兩勺才滿意,抽了雙筷子把面條拌了拌,一碗清湯寡水的面就變得紅汪汪的,看著格外有食欲,這才開口說道:“沒信兒,那孫子不定躲哪兒逍遙去了,我倒是希望他這輩子都別回來了,回來也是個累贅?!?/br>
    “那你姐就沒打算跟他離婚?”

    “我倒是想讓她離啊,一了百了,可我爸媽不同意,老觀念,說我們老章家就沒離婚的姑娘,被我說了一通總算是想通了那么一點吧,又發(fā)愁我姐再嫁的問題,兩個孩子給趙建新也是受罪,帶回來吧,我爸媽那個身體,也帶不了,我姐帶著吧,再找人男方肯定也會有意見?!?/br>
    作者有話要說:

    “無人愿意為我一擲千金,無人愿意與我共結(jié)連理,無人愿意救我一命。我已倦于微笑,我已疲于奔命,美好時光已成過去。”①——《八百萬種死法》

    第2章 第 2 章

    章?lián)P的jiejie叫章春,章春嫁人的時候他還在念書,他姐夫趙建新是個爛賭鬼,章?lián)P也是在jiejie生了兩個孩子后才知道的。

    章春他們家在他們那個小城市旁邊的山村里,章春讀書成績不好,高中一畢業(yè)就去他們市里一家服裝廠打工了。后來廠里的同事就介紹了自己的堂弟趙建新給她認(rèn)識。

    用介紹人的話說,趙建新是城里人,還是所謂的南湖大隊的,南湖大隊處在老城的中心,每年光大隊給的房租分紅都夠花了,章春父母一聽說,覺得女兒這是要飛上枝頭了,當(dāng)時就動了心,也就沒仔細(xì)打聽男方的底細(xì)。

    等結(jié)了婚老兩口才發(fā)現(xiàn)女婿是‘南湖大隊’不假,可是他早年讀書的時候那一塊還沒開發(fā),戶口遷了出去,之后開發(fā)了旅游,那一塊的戶口緊俏起來,就遷不回來了,分紅跟他不沾邊。

    張建新的父母是有一套房子,可爹是親爹,媽卻是后媽,后媽還生了一對兒女,房子按人頭平均分下來,他連一間都分不到。這也都罷了,最主要是他從小爹不疼娘不愛,沒人管束,染了不少惡習(xí),好逸惡勞還愛賭,剛跟章春結(jié)婚的時候還收斂著,等生了第一個孩子后就漸漸露出了端倪。

    趙建新后來越賭越大,年前借了高/利/貸,還不起跑路了。

    因為不能證明是賭債,章春也只能一起跟著他還,銀行卡里那為數(shù)不多的一點存款被劃去了,工資每個月一到賬就要被轉(zhuǎn)走,章?lián)P只好每個月私下里拿錢給他jiejie,大人孩子要開銷啊。

    春節(jié)的時候,章?lián)P偷偷給錢的事情被他爸媽知道了,家里免不了一番雞飛狗跳,他爸媽也并不是不讓管她jiejie,主要還是窮,外加章?lián)P還沒結(jié)婚——現(xiàn)在結(jié)婚都要有房,老兩口心里清楚他們村里那破房子自然做不了數(shù),他們身子骨又都不好,種那點田勉強夠他們兩人日?;ㄤN的,所以存錢買房的重?fù)?dān)就著落在了章?lián)P自己身上。

    老兩口在盼著兒子早日結(jié)婚的愿景下,覺得女兒幫不上忙也就算了,那里還能允許她拖后腿?女兒家的債已經(jīng)是欠下了,可以慢慢還,兒子找對象的事情卻不能再拖下去了,畢竟已經(jīng)二十八了。

    老兩口的大道理擺出來,親戚鄰居們誰敢說他們有錯?

    章?lián)P春節(jié)在家每天被父母親戚催婚就算了,還要為給他jiejie錢的事情聽父母的數(shù)落,跟顏鐸抱怨了幾句,年沒過完就跑回桐城了,顏鐸也就記下了這件事。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章?lián)P個大小伙子夾在中間也沒什么招,只能清湯面拌辣椒從伙食費里省點錢給他姐,還得背著他媽。

    顏鐸接過老板娘拿來的啤酒和一次性塑料杯,就著桌子沿開了一瓶,倒了一杯遞給章?lián)P,“我是問你姐,沒問你跟你爸媽的意見?!?/br>
    章?lián)P一口悶了半杯,“我姐啊,她應(yīng)該想離吧,春節(jié)家里亂死了,我都沒跟她說上幾句話?!?/br>
    一家人都有想法,當(dāng)事人本身的意愿卻沒人關(guān)心。

    顏鐸無聲的嘆息一聲,又給章?lián)P添滿了酒,“這樣吧,你去問問你姐,她如果愿意離婚,我可以幫她拿到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雖然我媽公司的律師不是做這塊的,但肯定比我們專業(yè),等離了婚,我先把她要承擔(dān)的那一部分債務(wù)還掉,再給她租個店鋪,就像旁邊這種賣煙酒冷飲的,她應(yīng)該能應(yīng)付的來,養(yǎng)活她自己跟兩個孩子大約不成問題?!?/br>
    “其實我存的那點錢夠給她還賬的……”

    “你不是還要湊首付嘛,就當(dāng)我借給咱姐的吧,以后她有錢了慢慢還,或者你跟我得了,成了親戚就不用還了?!?/br>
    后半句就完全是開玩笑了,說的人沒當(dāng)回事,聽得人更不會當(dāng)回事。章?lián)P連表情都沒多給顏鐸一個,道:“我要是跟了你,我爸媽那老封建能立馬喝百草/枯。行,回頭我問一下我姐,她要愿意離我再跟你說,大恩不言謝。”他說著端起杯子沖顏鐸舉了一下,仰頭一口悶了。

    顏鐸胃不好,這里的飯館普遍‘重口味’,點了五六個菜,他也就一盤炒青菜和西紅柿炒蛋能吃,剩下都是給章?lián)P加餐的,章?lián)P心里明鏡似的,悶頭吃了一會,忽然感慨道:“你要是個姑娘就好了?!?/br>
    顏鐸扯了扯嘴角,自嘲道:“是啊,我要是個姑娘就好了。”

    章?lián)P放下筷子,趴在桌子上無聲得笑了起來。

    顏鐸也忍不住笑了,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我今天不是為了扶貧來的,還記得我們當(dāng)初怎么認(rèn)識的嗎?”

    章?lián)P見顏鐸神色鄭重,也正了正色,“尋親社團?”

    那是一個很小眾的社團,就辦了一年,活動也沒辦過幾次,到了第二年社團就自動解散了?,F(xiàn)在回想起來,承辦人的初衷很值得推敲。

    顏鐸點了下頭,“你說有個二姐,一出生就被父母遺棄了,有試著找過她嗎?”

    章?lián)P神色肅穆起來,他飛快的點了下頭,“托人打聽過?!鳖D了頓,又看著顏鐸的神色斟酌著開口道:“我記得你說你爸爸……他現(xiàn)在有消息了嗎?”

    顏鐸垂下眼,片刻后他深吸了口氣,看著章?lián)P說道:“其實有件事我說了謊,我爸爸是失蹤不假,不過很快就被證實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