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沉坐進來之前, 衛(wèi)珈匆忙扭過頭看向窗外, 還抬手胡亂把耳邊的頭發(fā)撥下來一點擋住耳尖。

    她一直面對著窗戶，滿腦子都是剛才他俯身查看自己傷勢的那一幕……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兩人之間的氣氛好像有了變化, 而這種變化正是赫沉的變化所帶來的。

    衛(wèi)珈對于這種變化，有點……

    她正面對著窗戶胡思亂想，不經(jīng)意間一抬眼，忽然從車窗玻璃里看見投映在上面的, 她身后男人的身影。

    赫沉正看著映在車窗上的她, 唇角微微勾著, 好像有一種將她抓個正著的愉悅。

    很顯然, 已經(jīng)把她剛才的樣子從窗戶里盡收眼底。

    衛(wèi)珈又尷尬又窘迫, 只能僵硬地轉頭，然后盯著自己搭在腿上的雙手看。左邊那道目光有如實質, 讓她坐立不安。

    ……

    回到住處以后，醫(yī)生已經(jīng)等在門口。衛(wèi)珈遠遠地就看見了提著醫(yī)藥箱的身影，為了證明自己腳踝真的沒事，她等車剛一停穩(wěn)就自己打開車門下了車。

    往前走了幾步, 腳踝幾乎已經(jīng)沒有痛感了。

    也就是當時疼了那么一小會。

    站在她身后的赫沉垂眸，目光從她腳踝處掠過, 行走的動作看起來好像確實沒有什么不對勁，剛才檢查她傷勢時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

    他抬眼，看著快步走近的醫(yī)生。

    “指揮官。”

    “進去檢查。”赫沉淡淡扔下一句，然后走上臺階。

    衛(wèi)珈走到客廳, 在沙發(fā)上坐好。

    “衛(wèi)小姐，麻煩把褲腳挽起來，我需要檢查一下?！?/br>
    話音剛落，赫沉倏的皺了皺眉，臉色有些冷。他屈指叩了幾下，微微側過頭看向坐在一旁的身影。

    她彎下腰伸手挽起褲腳，鬢角幾縷發(fā)絲輕飄飄垂落。

    黑色長褲下，顯露出一截纖細白皙的肌膚。

    他臉色更加不好看。

    直到那位醫(yī)生從打開的醫(yī)藥箱里拿出一雙白色醫(yī)用手套然后仔細戴好，赫沉緊皺的眉頭才勉強松開。

    “疼不疼？”

    衛(wèi)珈搖頭：“不疼?！?/br>
    “這樣呢？”

    “也不疼。”

    衛(wèi)珈回話時一直垂眼看著醫(yī)生手上的動作，但是她能感覺到坐在右邊的人一直看著自己。

    同樣都是檢查，但是面對赫沉時卻不像現(xiàn)在這樣輕松自如——如果他不盯著自己，衛(wèi)珈覺得現(xiàn)在可能會更自在。

    大概因為是醫(yī)患關系，所以使觸碰變得理所當然，就像現(xiàn)在她腳踝裸/露在空氣里，赫沉之前檢查時還隔著一層長褲布料。

    醫(yī)生收回手，也收回小巧精致的儀器，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起身。

    “指揮官，衛(wèi)小姐的腳踝沒有受傷?！?/br>
    剛才他檢查的時候就注意到指揮官一直盯著自己，那道冷冰冰的目光落在他手上，他都懷疑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什么差錯……

    赫沉冷漠簡短地“嗯”了一聲。

    醫(yī)生頓時如獲大赦，合上醫(yī)療箱轉身離開別墅。

    在檢查結束后，衛(wèi)珈就已經(jīng)動作飛快地把褲腳重新放了下去，黑色的布料嚴嚴實實地蓋住了所有細膩的肌膚。

    赫沉不動聲色地別開眼。

    “我先上樓了?！闭f完，原本坐在沙發(fā)上的女人已經(jīng)起身快步走向樓梯。

    赫沉沒有說話，腦海中浮現(xiàn)出他在車窗里看到的、她神情復雜臉頰微紅的樣子。局促、慌亂。

    他在身后略顯得有些急促的腳步聲中向后靠在沙發(fā)背上，一只手臂隨意搭在扶手上，手抵著下頜。

    然后，掩藏在修長白皙的幾根手指下若隱若現(xiàn)的唇角驀地往上勾了勾。

    .

    “有結果了？”空曠的室內(nèi)響起一句低沉的嗓音。

    喬易點頭：“是的?！?/br>
    說完，就把自己根據(jù)那批東西四散的路線和接頭人所查到的一切都完完整整地匯報了。起初拿到結果時他也很震驚，沒想到那些人類在十三個區(qū)之間牽起了這樣一張大網(wǎng)。

    連接這張網(wǎng)的，大多是處于社會最底層的人類，他們不受人注意，卻能游走在各個角落。剩下的則是像孟潘這樣，擁有一定的社會地位與財富。

    誰也想不到這兩個階層的人類會有交集，不僅有，還嚴謹密實得讓人難以置信。

    赫沉看著懸浮屏上由無數(shù)光點繪制而成的“網(wǎng)絡”，抬手隨意點開其中幾個點，那些點就擴張變化成幾張資料頁懸浮在四周。

    “這個人和孟潘一樣，屬于幕后的策劃者?！眴桃追糯笃渲幸粡?，中年男人的照片旁邊清晰標注著名字。

    簡茂衡。

    赫沉淡淡地瞥了一眼，腦海里忽然響起之前衛(wèi)珈說過的一句話。

    她說人類總有一天會成功。

    他靜默片刻，然后漠然道：“可以動手了?！?/br>
    ……

    孟潘再次瀏覽確認過接收到的信息，然后將其徹底銷毀。

    武/器從各個渠道運送出去，最后到達不同人的手中，但是作用卻是殊途同歸。

    他退后兩步坐在沙發(fā)上，然后抬手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為了保險起見，他這一次還專門另外開拓了一條新線路，如果發(fā)展得好，以后又會多一層保障……孟潘不斷用這些順利的成果說服自己，但是心里卻始終懸著一個石頭。

    就像是有某種預感——

    “砰砰砰”

    門忽然被人重重敲了三下，孟潘猛地睜眼，胸口劇烈起伏幾下。

    “誰？”他抬頭，側身看向門口。

    敲門的人沒有說話，不知道為什么，識別器也沒有任何反應，所以他沒辦法第一時間得知門外人的身份。

    孟潘緩緩站起身，然后一步一步走到門前。

    白色的門緊閉著。

    敲門聲再次響起。三聲，不多也不少。

    孟潘微微側頭看了一眼書桌抽屜，那里面有一把手/槍，他手指攥了攥，最終沒有去把槍拿在手里。

    他再次沉聲問：“是誰？”

    一片寂靜。

    他咬著牙，心里那股不詳?shù)念A感愈漸清晰濃重，最后抬手在識別器界面上隨意觸了觸，白色的門隨之緩緩打開。

    孟潘看清門外站著的人的那一刻，心重重砸到底，牙關死死咬緊，雙目不敢置信地死死盯著。

    門外，衣著得體的中年男人面色看似平靜，然而眼底卻一片顫抖的死灰。

    忽然，響起幾聲腳步聲，穿著黑色制服的灰眸仿生人出現(xiàn)在孟潘的視野。

    喬易好像真的是朋友之間寒暄似的笑了笑，說：“怎么，孟院長見到老朋友不高興？我千里迢迢才把簡校長給請來?！?/br>
    事到如今，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孟潘斂去臉上的神色，同時壓下心底的憤恨，然后抬眼，跟簡茂衡交換了一個同樣晦澀且暗流洶涌的眼神。

    .

    很快衛(wèi)珈就從喬易那里拿到了一個腕表式的光腦，但是里面的通訊模塊卻沒有存入路定的聯(lián)絡碼，沒有聯(lián)絡碼就代表對方?jīng)]有與自己通話的“權限”。

    喬易看著她的動作，笑了笑解釋：“這是指揮官的意思。以及，這個光腦和衛(wèi)小姐你房間里的一樣，只有部分網(wǎng)絡的訪問權限，也會自動攔截一些不恰當?shù)呐e動。”

    “好的，我知道了?！毙l(wèi)珈垂下手，“謝謝?！?/br>
    “不客氣?！?/br>
    等人轉身走后，她才又低頭看向手腕上的東西。

    剛才她看了，里面只有一個人的通訊碼。

    衛(wèi)珈撇了撇嘴，不知道多出這個光腦的意義到底在哪里。

    接下來幾天她照常訓練。腳踝扭著的第二天她再見到朗崎時本來還覺得有些不自在，畢竟赫沉就那么直接當著他的面把自己給抱了起來……

    不過朗崎就像什么也沒發(fā)生一樣。衛(wèi)珈不知道他是刻意掩飾還是真的覺得沒什么，但正好這樣她也沒那么尷尬了。

    某一天衛(wèi)珈在離開訓練場回住處的路上時，忽然看見某個往常經(jīng)過時從未開放的區(qū)域此刻大門敞開，許多士兵整齊地從大門進入，然后手持槍/械依次駐守在特定的位置。

    “這是要做什么？”她問。

    駕駛座上的士兵回答：“關押犯人?！?/br>
    犯人？

    “可是……犯人不都是關押在人類園區(qū)嗎？”那里才是眾所周知的、監(jiān)獄一樣的存在。

    “基地里關押的是重要犯人?！?/br>
    對方“不會繼續(xù)透露重要信息”的意思很明顯，衛(wèi)珈沒有追問，但是心里卻有些忐忑不安。到底是怎樣的犯人才會不關在人類園區(qū)，而是運送到基地來？

    最近她沒有從任何官方播報的渠道了解到這方面的消息。

    但是衛(wèi)珈腦海里卻猛地跳出一件事來。

    關于赫沉對孟潘的懷疑。他只讓她知道了這份懷疑的存在，卻沒有再讓她得知任何有關于此的內(nèi)容。

    后續(xù)到底怎么樣，衛(wèi)珈一點也不清楚。

    但是她心里的不安卻一點一點地擴大。

    “是一直關押在基地嗎？”她假裝只是好奇地隨口一問。

    士兵搖頭：“這一點我并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