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沉殘存著的理智讓他伸手攥住衛(wèi)珈一只手腕, 接著往后不輕不重地一帶，后者就不得不仰起頭被迫退開一些。

    “你說, 準備好了？”

    衛(wèi)珈呼吸不穩(wěn)，“……嗯?！?/br>
    然而赫沉卻沒有動作。

    她抬眼，眼睫有些急促地顫動幾下，“怎么了？”

    為什么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垂眸, 目光淡淡掠過她臉上每個細節(jié)，最后回到那雙淺琥珀色的眼中。她看上去不安、難過、焦慮甚至惶惑。

    那種不參雜著欲/望的眼神, 好像是在審視。

    衛(wèi)珈忽然覺得有些難堪，有些窘迫。

    自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結(jié)果他卻無動于衷……

    她一把推開面前的男人，轉(zhuǎn)身就要走。

    赫沉眼底有淡淡的詫異一閃而過, 又很快反應過來將人重新?lián)Ьo。

    “放開我！”衛(wèi)珈掙扎，低下頭想要扯開他環(huán)在自己腰間的手臂，結(jié)果耳朵卻被人重重咬了一口，好像帶了些警告的意味。

    “想走？”低沉的嗓音落在她耳畔，伴隨著一聲輕笑，“先把話說清楚?！?/br>
    “你可以當我什么也沒說?！彼讨鴾I意。

    說過的話還想賴賬？

    “氣頭上的話，如果我當真了呢？”他自動忽略了她剛才說的那句，緊緊盯著她側(cè)臉的那雙深邃的藍眸里暗流洶涌。

    他話音剛落，衛(wèi)珈就直截了當?shù)胤瘩g他：“不是氣頭上的話?！?/br>
    赫沉神色不變，頓了片刻忽然開口，“你有沒有什么事瞞著我？”

    冷不防聽見這一句，衛(wèi)珈強撐著和剛才一樣鎮(zhèn)定自若的神情才沒露出什么異樣——他現(xiàn)在這樣抱著自己，兩人緊挨著，任何蛛絲馬跡大概都會讓赫沉懷疑。更不用說他的洞察力又太過敏銳。

    難道他看了監(jiān)視器？看到了她和父親的談話過程？但是如果赫沉什么都知道了，現(xiàn)在看上去未免平靜得過了頭。即便他的心思向來難以揣摩，但是衛(wèi)珈不覺得他知道了這個事實后還能不外露任何情緒。

    以赫沉的性格，他大概會直接把所有疑問都提出來，然后索要她的回答。

    想到這，衛(wèi)珈心里稍微有了底氣。

    “沒有?！彼f。

    至少不能不打自招。

    赫沉垂眸打量著懷里的人，最后克制地退開兩步轉(zhuǎn)過身，垂著眼的側(cè)臉看上去有些漠然。他將無意識伸展又緊握的右手插進褲帶，喉結(jié)上下滾動，“我希望你能在完全理智的狀態(tài)下再說出這種話，做這種決定?！?/br>
    她驟然得知了這個消息，情緒并不穩(wěn)定，這樣的情況下提出這個要求顯然太過沖動。

    雖然他想徹徹底底地擁有她，但卻并不是被下半身主宰的低智商生物，也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以這樣的方式。

    衛(wèi)珈有片刻的怔愣，她跟著轉(zhuǎn)過身，看到的是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肩寬腿長，腰間的皮帶松緊適宜，勾勒出勁瘦有力的腰線。

    她眨了眨眼垂下眼睫，深呼吸后又抬起眼看他，反反復復幾次后終于抬腳往前走了幾步。

    “……我很理智。”衛(wèi)珈伸手，從背后環(huán)住了赫沉的腰。

    她迫切地想證明些什么，想做些什么，想改變些什么。

    或者說，她已經(jīng)對這個可笑的程序投入了真心，不可能再毫不留戀地全身而退，那還有什么可失去的？

    不會更糟了。她忍著鼻尖的酸澀在心里對自己說。

    她愿意把程序清除嗎？

    如果她再果決一些，或許會放棄這種人為制造出的有關愛情的幻境。但是她現(xiàn)在身邊誰也沒有了，沒有父親，沒有j。

    她只有他。

    她不會清除程序的。

    衛(wèi)珈閉著眼，臉貼著他的后背。

    赫沉垂眸，看著那雙纖細白皙的手搭在自己的制服皮帶扣上，略微有些顫抖地想要把它給打開，卻始終不得要領。

    衛(wèi)珈本來下定了決心，結(jié)果卻摸索了半天都解不開，頓時又難過又窘迫。

    ——因為赫沉完全無動于衷，像雕塑一樣就這么無動于衷地站著。

    然而她看不見的地方，男人的目光愈發(fā)深重，只有筆挺的制服衣擺掩蓋處和臉上的神情有些異樣。

    只要轉(zhuǎn)過身站到他面前，她就能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無動于衷”。

    背后看起來禁欲、冷硬且一絲不茍的男人，在她看不見的正面，眼底流淌著洶涌的情潮，下頜線也緊繃著。

    他在忍耐。

    衛(wèi)珈急了，手指沒扣緊，脫力從皮帶扣上往下滑。她一愣，下一秒臉猛地發(fā)燙變紅，條件反射就要將手抽回來。然而赫沉比她更快，直接抬手將她的手握住，不準她逃避。

    驀地，他閉著眼微微仰頭，喉結(jié)上下急促地滑動，仿佛無奈地從唇邊溢出一聲，“珈珈……”

    明明隔得不算近，這兩個字卻像是抵在她耳邊說的，加上手又完全被他溫熱的掌心所包裹，衛(wèi)珈腿一軟，只覺得臉紅心跳。

    再怎么沖動，她也是個一點經(jīng)驗也沒有的新手……

    “你……”她手指不安地動了動，想收回來。

    赫沉不想再忍。

    短短幾秒形勢突變，衛(wèi)珈身體先是失重，最后落在床上，柔軟的被褥托住她，頭頂臥室天花板投下的柔和光暈則被男人擋住。

    她適應不了光線半閉著的雙眼睜開，愣愣地、且有些忐忑地看著頭頂?shù)娜恕?/br>
    “你真的想好了？”他呼吸急促且微微有些粗重，說話時抬手隨意扯掉領帶扔在一邊。

    她就像受了什么蠱惑，“想好了——”

    話音未落，赫沉已經(jīng)俯下身急切且?guī)е惠p的力道吻住了她。

    這個吻和之前的每一個吻都不同。

    熱與混亂，帶著急不可耐的侵略意味。

    衛(wèi)珈困在他懷中，像獵物終于落網(wǎng)，卻因為獵手的誘惑在迎合與躲避之中搖擺不定——明明她想要主動，然而面對著這樣的情形卻依然難免緊張。

    想到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情，衛(wèi)珈有些僵硬。

    赫沉一頭整齊的金發(fā)早已凌亂地垂落下來。

    他的吻在她唇上逡巡流連，間隙中看到她的唇因此而變得更添血色。

    但他顯然并不滿足于此。

    她有些緊張，本能地想往上躲。

    “還能往哪跑？”他像是哼笑了一聲，又好像沒有。

    ……

    要說一點都不緊張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之前衛(wèi)珈做過心理準備，這次也抱著破罐破摔的心態(tài)，然而真正到了臨門一腳，她卻有些緊繃。

    赫沉當然感覺到了。

    “別怕?！彼ひ羿硢?。

    “赫沉，”她突然開口，尾音還帶著沒有喘勻的呼吸聲，泛著水光的雙瞳帶著澄澈的霧氣，卻有些執(zhí)拗地想要在眼下得到一個答案，“仿生人為什么會有生理反應？”

    一個似乎不合時宜的問題——至少在此時此刻看起來無關緊要，她這樣一問，甚至隱隱沖淡了此時此刻的幾分曖昧與熱燙。

    赫沉微微一挑眉。

    衛(wèi)珈有點心虛，但還是仰著臉看他。臉頰和唇都透著充血后的嫣紅，長發(fā)凌亂，有幾縷汗?jié)窈筚N在鬢角，顯得狼狽、可憐。

    “既定的程序，設置好的本能?！?/br>
    聞言，她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她渾身好像都浸入冰水里。可是，這明明是她知道的答案。

    只是此時此刻聽他親口這么說，還是在這樣親密的時刻，更讓衛(wèi)珈覺得難過。

    “果然如此”的念頭只來得及剛冒出個頭，緊接著她就聽見赫沉接著說道：“但是，在你之前我沒有對任何人產(chǎn)生過這樣的念頭。只有，也只會你一個?！彼皖^，在她眼睛上落下一吻，“……因為我愛你?！?/br>
    身下閉著眼睛的人忽然笑了。

    “笑什么？”他不動聲色地問。

    衛(wèi)珈忍著淚意，睜開眼對上他的視線，“沒什么，只是心情好多了?！?/br>
    只有她一個……他還說他愛她。

    然而這一點的原因，她卻再清楚不過。這一刻衛(wèi)珈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和父親都是自私的，為了滿足一己私欲而去束縛一個人的感情。

    父親希望她得到庇護，而她自己則是貪戀這樣的溫暖。

    哪怕是個仿生人，可他也有獨立的意識，不應該被這樣cao控。

    罪惡感、痛苦、掙扎、自欺欺人。

    這些念頭組合成了她此時腦海中的全部。

    如果不是知道了實情，此時此刻聽到這樣的回答，她肯定會很高興。但一切都沒有如果。

    “……我也，愛你。”衛(wèi)珈眼眶微微泛紅，臉上卻是笑著的。笑得唇都咧開，露出一排整齊的皓齒。

    那一雙淺琥珀色的眼睛里盛著他的倒影，好像滿心滿眼都是他。

    她此時的目光和這四個字如同一劑催化劑。

    纖細白皙的兩只屬于女人的手被迫張開，男人修長的手指一點點沒入她指間的縫隙，接著與她十指相扣。從掌心到指尖，每一寸熱度都能相扣，這種觸感好像能一直蔓延到心口。

    她終于知道為什么那么多戀人對十指相扣的動作都情有獨鐘。

    衛(wèi)珈仰起頭，腦海里亂七八糟的念頭頓時歸于一片茫然，她松開緊皺的眉頭閉上眼，眼淚順著眼角下滑，最后沒入鬢角。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哭，眼淚似乎還止不住，從guntang的眼眶里溢出后一路往下滑，帶出幾條濕漉漉的淚痕，在燈光下有些顯眼醒目。

    赫沉克制著不斷沿著無數(shù)神經(jīng)攀升而上、席卷理智的炙熱，耐心地低頭吻她，從額頭、眼睫，一直流連到鼻尖與唇角，安撫的意味交織成難得的溫柔。

    燈光從頭頂流瀉，一寸寸鋪滿相擁的兩人。

    她失神地看著面前的人，雙手有些緊繃地搭在他肩頸上，整個人被他完完全全擁在懷里，似乎天生他們就是如此契合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