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起她院子里有張小小的竹榻，他輕手輕腳從窗戶爬出，轉(zhuǎn)移花下，和衣而眠。

    云破月來，繁花弄影。

    他卷縮身體，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合上雙眼。

    嘴角弧度久久未平。

    ·············································

    秦茉從漫長夢境中驚醒并坐起時，日光恰好從窗外透進(jìn)，使得她看清房中擺設(shè)。

    一愣過后，勉為其難認(rèn)出是自己的臥房。

    她低頭看自己還是昨日的衣裳，除了稍有皺褶以外，并無異常，心中稍安。

    一個模糊的片段從亂如麻的思緒中嶄露，她依稀記起，赴宴時不曉得吃了什么，昏昏欲睡，而后馬車壞了，賀祁強(qiáng)留她在府上......

    后來，她竭力往大門處跑，仿佛在某處不支倒地，曾有一剎那，夢見容非來救她。

    目下看到房中布置，她越發(fā)疑心，那是真的。

    所以......他是在何時何地把她撿回來的？

    其后又做了什么，非得將她房里的桌椅、柜子、物件數(shù)盡擦得一塵不染、擺得整整齊齊？

    她起身下床，意外發(fā)覺，她鞋上遺落許久的一顆珠子，回來了。

    “翎兒……”

    她輕聲喚道。

    翎兒倉促入內(nèi)，喜道：“姑娘醒了！太好了……咦？您的頭發(fā)？”

    秦茉早覺頭頂怪怪的，見翎兒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一手抓起床邊小鏡子。

    不看還好，一看霎時想撞墻！

    鏡中人頭發(fā)平分兩股，對稱系結(jié)成兩個球，分置頭頂兩側(cè)。

    她有多久沒梳過如此稚氣的丱發(fā)？

    沒十年八年，也有個五年七年了！

    無須多問，她已猜出是誰的杰作。

    “容公子呢？”

    “今兒一早，翎兒看到他擠在院子的竹榻上，方才不知上哪兒去了?！濒醿何孀於Α?/br>
    秦茉心頭漫過甜暖熱流。

    照這么說，他算是守了她一整夜？

    她洗漱完畢，更換衣裳，整準(zhǔn)備重新梳頭，小丫頭來報(bào)：“姑娘，容公子求見?！?/br>
    “請他進(jìn)來，我有話要問?！鼻剀灶^扎兩團(tuán)包子，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半盞茶時分后，容非快步入房。

    他已換了身霜色長袍，似是剛沐浴過，潮氣未散。

    他摩挲雙手，見秦茉一臉慍怒，微微一怔。

    “姑娘可有不適？”

    秦茉示意翎兒和小丫頭退下，悶聲道：“趁我睡了，你把房內(nèi)諸物逐一拭凈擺齊，我忍！你連我左鞋頭缺顆珠子也給補(bǔ)上？甚至偷偷給我梳了對稱的發(fā)髻？”

    容非松氣：“你是為這個生氣??？”

    “還做了什么？老實(shí)交代！”

    “就、就親了一口。”他覷向她左臉。

    “我、不、信。”

    容非聳了聳肩：“好吧……兩口，右臉也親了。”

    秦茉氣鼓鼓地拆掉發(fā)髻，又問：“昨晚到底發(fā)生何事？你去了賀宅？”

    “嗯，”容非抿了抿嘴，“有件事，我要向你道歉。”

    秦茉猝然一驚：“什么？”

    “我?guī)酥标J賀老三家，在石橋上阻止了賀祁敗壞你的名聲……”

    “然后？”

    “然后……我自個兒把你的名聲給敗壞了?！?/br>
    他歉然中透著幾分得意。

    “……”

    秦茉仔細(xì)回顧她倒下之時，賀家宅院二門之內(nèi)已聚集了不少賓客，想來容非帶人硬闖，定會惹來更多看熱鬧的。

    她是在多少人圍觀下被他接走了？以何種名義？

    容非目視她驚疑不定的神色，悄然上前，展臂擁她入懷。

    “說來也不能全怪我，你一見我，就笑瞇瞇抱住我不放，撒嬌似的把臉埋我心口……你這樣，瞎子都能看出我倆有什么jian什么情的……”

    秦茉俏臉一紅，心中狂跳不息，此時才后怕。

    如若他沒來，她會落得怎樣的下場？

    可容非領(lǐng)了幾個人闖入賀宅？賀三爺與賀祁憑什么放他走？

    “他、他們……就這樣讓你……？”秦茉稍稍抵開他，低頭開始捋他袖口，“你沒傷著吧？”

    “傷……”容非努力憋笑，“傷得可嚴(yán)重了！”

    他邊說邊自行扒開前襟，拉起她微涼的柔荑，貼往他心窩處。

    “尤其是這兒，疼死我了?！?/br>
    秦茉好好的跟他說正經(jīng)事，還真以為他被人揍了，憐惜之意頓起，手心觸到他火熱肌膚，方知他又逗弄她，啐道：“少來這套！”

    “昨夜，我的確想暴打賀祁那無法無天的混蛋，”容非撫摸她的長發(fā)，垂眸道，“只是，我不愿讓旁人知道詳情……你且放心，我遲早會替賀家還你一個公道。”

    秦茉懷疑自己聽錯了——他說的是“替”，而非“讓”？

    “怎么還？”

    “這個嘛……從長計(jì)議。”容非噙笑坐到木椅上，拉住她的手，“我倒是替你想了個泄憤的好法子?！?/br>
    秦茉狐惑地注視他，見他懶懶靠在椅背上，眼神魅惑，耳根泛紅。

    “你若不解氣，我便坐下來，讓你盡情啃一頓……絕不反抗！”

    說罷，指了指自己的唇。

    “你……我、我才不要呢！”

    這明明是他泄……那個什么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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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茉緋臉欲燃，轉(zhuǎn)身想逃。

    冷不防他身體前傾，雙手一攏一提，將她抱住。

    “真不要？”

    容非笑哼哼錮牢她，心道，賀家家主主動讓蹂，不抓緊機(jī)遇報(bào)仇？

    他摟著她，長眸柔光瀲滟，心跳時緩時急。

    也許，順了她的毛，他是時候親口告訴她，他的一切。

    秦茉轉(zhuǎn)眼見外間房門緊閉，靜聽院落無聲，拘謹(jǐn)之意漸消。

    惹她惱火的那件事，似乎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真真切切喜愛他，而他也不止一次救她于危難中。

    她靠在他肩上，抬手輕撫這張?jiān)焕渎淞嗽S久、又時常于夢內(nèi)重現(xiàn)的俊顏。

    未清理干凈的胡茬微略扎手。

    情意萌動，她湊到他腮邊，一印。

    容非錯愕轉(zhuǎn)頭，幽深眸光對上她怯赧的眼神，如有化不開的蜜在流淌。

    忘了誰先扶住誰的頸，誰先貼上誰的唇......

    待他綿長的碾舐撤離時，秦茉驚覺，自己不知何時已坐于其上，兩臂繞向他......完全是他那日躲起來偷畫的景象。

    他連披散青絲也一并熨帖過，游至她染紅了的耳垂，掌心溫暖擁雪化冰。

    她口鼻嗚哼有聲，身子微掙。

    輕柔吞噬愈漸急切，她暈頭轉(zhuǎn)向，冰涼生生融成了水。

    待她避過他的唇，歪在他身側(cè)深息時，他的手悄然下探，不緊不慢地掐了一把，悶笑道：“果然比我畫的纖細(xì)多了?！?/br>
    她一臉酡紅把頭埋向他懷間，聽到這句話，突然往他耳廓嗑了一口。

    容非本已在進(jìn)退兩難的邊緣，俯見綢紗皺亂，起伏隱現(xiàn)，瑩潤有光，不由得呼吸愈促。

    他沉嗓無端生出啞味：“鎮(zhèn)上人人皆知你我之事，何不……坐實(shí)了這罪名？”

    她起初迷惘，感到囂勢漸起，已明白他話中含義。

    羞怯使她試圖下地，卻又遭他攬緊。

    他笑時人畜無害：“沒別的，我……我只想親親你。”

    話音剛落，他半瞇長眸，以唇沿她的眉心、臉頰、耳根細(xì)細(xì)輾轉(zhuǎn)......

    秦茉無心思考是迎是拒，以手輕抵，又茫茫然閉了眼。

    門外風(fēng)聲、人聲幾不可聞，天地間僅存兩顆跳動的心。

    若斷若續(xù)的低哼，如泣、如訴、如怨、如慕。

    迷蒙間，忽聽院門外有人步履匆匆快步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