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素喜潔。這匕首既是師父送你的……”顧卿深吸了一口氣:“師娘……你就不要弄臟了罷。”

    方才用盡全力彈出的一枚銅錢，讓他現(xiàn)在有些失了氣力。

    “小鳳凰……”顧卿一步步走向門外，一下子便倒下身去。

    卜顏伸手堪堪扶住:“你若只能活一日，我們便做一日的夫……”

    似是覺得夫妻一詞不妥，又只好開口重來:“你若只能活一日，我們便做一日的有情人，你若只能活一刻，我們便做一刻的有情人?！?/br>
    顧卿只覺眼中發(fā)熱發(fā)澀，卻又聽卜顏別扭著“夫妻”二字，又把話重說了一番，不覺好笑，壓了心口翻涌的心緒，笑著:“誰是夫？誰是妻？”

    發(fā)冷的手突然就被緊緊扣住，顧卿甚至都覺得兩人手心的紋路都一起相疊了，然后聽著與自己手心相貼的人說出世上最動(dòng)人的情話來:“你是夫，我是妻。”

    顧卿因著這話，突然渾身生出幾分力氣來，掙著力去親卜顏的唇，親的力道倒是溫柔得很:“不會(huì)只有一日。我還想著和你做生生世世的有情人，生生世世的夫妻……小鳳凰，我們回終老谷……求求師公。”

    “好?！辈奉伌故?，看著顧卿，輕聲答他。

    終老谷是個(gè)好地方，好山好水好風(fēng)光，才是一月，卻已有隱隱春光春景。

    顧卿帶著卜顏?zhàn)呷牍戎?，蒼白的臉上卻仍是笑著:“咳……怎么樣？夫家的風(fēng)光好么？”

    “這就當(dāng)是我們新婚出游……咳……”

    “好?！辈奉佒皇呛芎唵蔚鼗卮?，又是從袖間拿出藥丸來喂。

    顧卿依舊照例攔著他:“用嘴喂我?！?/br>
    一旁的柳合歡早已見怪不怪，背了手，施施然地走到了前頭去了。

    “好?！辈奉佁Я耸?，將藥丸含在嘴里，湊到顧卿唇邊去喂。

    十幾日下來，一直都是如此。卜顏的話很少，少都只有每日只有幾句的“好?！鳖櫱涞脑捄芏?，半刻都不肯停的多。各種各樣花式的要求都會(huì)提得出來。

    然而卜顏都只會(huì)低著頭低著聲地應(yīng)他“好?！?/br>
    “我們……我們?cè)谕忸^試試好不好？”親吻的間隙，顧卿喘著氣道。

    “好?！辈奉伻允呛唵蔚貞?yīng)他:“這有風(fēng)，你要咳嗽的，找處風(fēng)小的?！?/br>
    事畢，顧卿摟著卜顏，手沿著卜顏過瘦的背脊摸著:“你要多吃飯，不能這么瘦了。抱著硌手?！?/br>
    “好?！?/br>
    “咳……今個(gè)我有些累了。等我好了，欠的都要討回來。一日三次，半個(gè)月，那就是四十五次?！鳖櫱渌阒鴶?shù)，又開始咳。

    卜顏拍著顧卿的背:“好?！?/br>
    “一次都不許少?？取鳖櫱渖斐鍪謥?。

    “好。”卜顏拉著顧卿手，一分分攥在自己的手心里，閉了閉眼，語氣肯定:“一次都不會(huì)少?！?/br>
    顧卿又笑，咳嗽著又去親卜顏。

    “卿兒？”忽然有人出聲打擾。

    顧卿與卜顏兩人雙雙轉(zhuǎn)過頭去，兩廂愕然。

    “陸神醫(yī)？”

    “師父？”

    陸修林竟還能活生生地出現(xiàn)在顧卿面前，一切實(shí)在太不可置信。

    被施了針的顧卿，仍強(qiáng)撐著一絲清醒，反復(fù)確認(rèn):“師父？真的是你？你怎么……咳……”

    又轉(zhuǎn)過頭，抓著卜顏的手:“小鳳凰？你在嗎？”

    手分明還使勁地交握著，卻問出人在不在的癡話來，當(dāng)真是有些糊涂了?？墒沁€是不肯閉眼。

    “我在。你睡罷。醒來我一定還在?！?/br>
    陸修林笑了笑，伸手在顧卿額頭上點(diǎn)了一點(diǎn):“怎么？太久不見師父，腦子都變傻了？”

    一旁的莫谷主瞪著眼，可沒其他兩人的溫柔模樣:“你個(gè)臭小子再不閉眼，我就把你家鳳凰毛拔光了，變雞燉湯喝！”

    “快睡罷，醒來我們成親?！辈奉佊值馈?/br>
    說完話，又轉(zhuǎn)過頭，沖著陸修林和谷子規(guī)微微一笑，回過頭來，握緊顧卿的手:“然后請(qǐng)陸神醫(yī)和莫谷主給我們證婚?！?/br>
    陸修林那邊含笑而答:“好?！?/br>
    莫子規(guī)瞪著眼，白胡子吹得亂飄，鼻孔冒出一聲冷哼。

    “師公……”顧卿白著臉，又嗆了兩聲，虛聲道。

    “證證證??！證證證?。∧阋?dāng)今皇上我都給你抓來??！”莫子規(guī)兩眉豎起，指著顧卿道:“行了，快閉眼罷。”

    “多謝師公。”顧卿淡淡一笑，又轉(zhuǎn)了頭看向陸修林:“多謝師父。”

    “快睡罷?！标懶蘖质州p輕覆上顧卿的眼。

    “小鳳凰?！鳖櫱淠菐直犻_了眼:“你要在這，我醒來要第一個(gè)見到你?！?/br>
    “好?！辈奉伕┫律砣?，吻在顧卿干裂的唇上:“睡罷?！?/br>
    顧卿終于握著卜顏的手，沉沉睡去。

    莫子規(guī)丟了把匕首過來給卜顏，冷冷道:“你要自己動(dòng)手，還是要老夫來？”

    “師父！”陸修林錯(cuò)愕。

    莫子規(guī)兩枚金針刺入陸修林頸后，將人定住:“你別告訴為師，你連白翎子入藥需人心頭之血做引都忘了？”

    陸修林木然，一時(shí)無話，只好又喊道:“師父！”

    “你閉嘴！”莫子規(guī)惱了，不耐地掏了掏耳朵，對(duì)著陸修林便是怒喝:“他把卿兒害成這樣，取他點(diǎn)心頭血怎么了？”

    “那師父你取我的！”

    “放屁！”莫子規(guī)氣極，沖到卜顏面前，指著鼻子就是質(zhì)問:“你到底取不?。俊?/br>
    卜顏垂首，看了看手中沉甸甸，質(zhì)感厚重的匕首，抬起頭來淡淡一笑，將匕首去了鞘舉到莫子規(guī)面前:“莫谷主親自動(dòng)手罷，我害顧卿至此，莫谷主順帶好出出氣?！?/br>
    “你……”莫子規(guī)偏了偏頭:“你自己來，我才不屑弄這血腥事?！?/br>
    “好?！辈奉伋堕_衣襟，匕首狠狠地向下劃下！

    “?！笨諝庹鹗?，匕首飛身，一道血痕飄然滑出。

    莫子規(guī)看了看卜顏頸側(cè)那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再次暴怒:“你下那么重的手干嘛？尋死的嗎？！”

    卜顏依舊微笑而對(duì)，對(duì)頸上那道傷口似是渾然不知:“莫谷主，這血還沒取?！?/br>
    “取什么取？我還等你取？！等你取，我家卿兒命都沒了?！蹦右?guī)怒得一張臉通紅，伸手取了定在陸修林身上的兩枚金針:“卿兒就交給你了?！?/br>
    順手又丟了一個(gè)小罐子來:“喏，心頭血。別問我是誰的，弄好后去屋子里找他罷。你與他的事……”

    “為師不攔了，你……”莫子規(guī)嘆氣：“過得歡喜就好?！?/br>
    說完話，就扯著卜顏出了屋子。一路到了木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