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君側(cè)_分節(jié)閱讀_27
“哈,餓不餓,這里有粥?!笔捫k強笑道,跑去簡易的小桌旁端起一個小碗,里面還冒著熱氣。 “我…”云衍張張嘴想說些什么。 蕭玄玨卻先他一步跑回床前將云衍扶起來,讓他半坐著倚到自己身上。舀了一小勺粥送到他唇邊,輕聲道:“你一定餓了,有什么話喝過粥再說,太醫(yī)說你現(xiàn)在不能吃硬的,只能喝粥?!?/br> “不…咳咳!咳咳!”云衍剛說出一個字就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見此蕭玄玨忙放下碗為他拍著后背,急道:“怎么回事,咳這么厲……”他一句話沒說完,這邊云衍卻俯身“哇——”得吐出一口黑血在地上。 “云衍!”蕭玄玨嚇慌了神,一邊將云衍摟在懷里,一邊大叫:“王杰安!王杰安!” “咳咳!不是…我的……”云衍扯了扯他的袖子,聲音有些虛弱,“不用叫太醫(yī)…不是我的…血…” “怎么不是你的……”話說到一半,蕭玄玨猛地一頓,看看地上烏黑帶著惡臭的血,聯(lián)想到水潭下惡臭的潭水和被喝干了血的尸體,突然明白過來云衍說的是什么意思,更是心疼萬分。 “我…吃不下,什么也…咳咳…不想吃……”閉閉眼,云衍無力道。 “好,不吃就不吃,我們不吃……”蕭玄玨喃喃,捧著云衍蒼白的臉,吻上他的額頭,“等你什么時候想吃了,我再讓人重新做好不好?” “我聽到了……”云衍突然輕聲道。 蕭玄玨脊背一僵,將人推開半分,扶著云衍的肩膀問:“什么你聽到了?” 云衍扯開唇角勾起抹微涼的弧度:“他說我只剩不到一年的壽命…咳咳……” “他胡說!”蕭玄玨突然提高了聲音吼道,這時有士兵送來煎好的藥又出去,蕭玄玨馬上端過藥碗,用勺子盛了要送到云衍唇邊,“你喝藥,喝了就會好!喝了就會好的!我不騙你!”雖這樣說,他的手卻抖的厲害,怎么也無法將藥準(zhǔn)確地送到云衍唇邊,反而灑在了對方剛換的中衣上。 云衍笑了笑,緩緩伸手覆在蕭玄玨的手背上,慢慢收緊。果然,蕭玄玨的拿勺子的手被穩(wěn)住,不再發(fā)抖了。 “看我笨的,還要衍哥兒自己來。”蕭玄玨用笑極力掩飾著自己內(nèi)心的恐懼和緊張,將勺子送到云衍唇邊,卻被對方輕易打破。 “沒用的!”云衍笑著大聲道,猛地一推蕭玄玨,藥碗便被打翻在地,“蕭玄玨!我就這么好騙嗎?你玩夠了沒有?!”斂起笑,云衍吼道,馬上又劇烈咳嗽起來,“咳咳!咳咳咳!” 顧不得去管地上的藥碗,蕭玄玨忙幫云衍拍著后背:“你別急,有話慢慢說,你現(xiàn)在的身體狀態(tài)不適宜動氣。” “為什么?”止住咳嗽,云衍低著頭,垂下來的發(fā)絲遮住了他的眉眼和表情,只有冰冷不帶溫度的聲音,“你既然讓我去青州別院,為何你自己卻在此處?” “我…我是來救你的啊。”蕭玄玨忙道,他知道云衍在生自己的氣,所以一切能加深他對自己好感的機會都不能被放過,“云衍,我來接你回家,我們不去青州了?!?/br> “救我?回家?”云衍譏笑著重復(fù)一遍,冷冷道:“你如何得知我深陷歷州的?賬簿又是怎么一回事?家?呵呵…咳咳咳…在你決定利用我的那一刻,我就沒有家了!”頓了頓,他自嘲地笑道:“不,不對,我從來就沒有過…從來都沒有過啊…” “不是的,云衍,你聽我解釋。我沒有想利用你,沒有…”蕭玄玨心痛道:“而且之前對你說出的那些傷人的話全都是為了蒙蔽皇后在皇城中的諸多耳目,我從來沒有怪過你裝啞騙我的事,真的!” “你還說自己沒有要利用我?為了蒙蔽皇后又是幾個意思?嗯?”云衍冷冷望著他道,“現(xiàn)在你可滿意了,我不禁只剩一年的壽命,而且…我殺了人了…我自己都不相信我可以這么自私,為了活下去…我竟然喝…嘔——”想起水牢里喝下的帶著腥臭的血,云衍忍不住再次嘔出一灘污血。 “別說了,云衍,這不怪你,真的,這不怪你?!笔捫k再次傾身將人摟在懷里安撫,輕輕撫摸著云衍的后腦,“任何人在那種情況下都會選擇自保,換作是我,我也會…” “別碰我!”云衍大叫一聲推開他,陰沉沉的眸子呆滯著,念出一個字:“臟…” 蕭玄玨渾身一震。 “多謝你不惜一切的利用,我終于變成連自己都討厭的人了,你可滿意了?晏王爺?!”云衍一字一頓道,眼底的冷意讓蕭玄玨本來因為找到人而高漲的熱情迅速冷卻下去。 “…我沒想要利用你…”蕭玄玨道,但這樣的辯解說出來他自己也感覺有些蒼白無力,只得搬出云衍曾經(jīng)說過的話來回嘴:“好,就算是我在利用你,但也只是這一次而已,你說過自己可以任我利用……”剛說道這里,他就后悔了,因為云衍的臉?biāo)查g變得更加慘白,唇角的譏笑弧度也越來越大。 “你從未信過我,只這一句你倒信得徹底!咳咳!咳咳咳!”云衍俯身劇烈咳嗽著,一手推開要幫自己拍背的蕭玄玨,吼道:“你走,我不想看到你,你走!” “云衍……”蕭玄玨喚了一聲,要繼續(xù)解釋。 這時進來一個士兵道:“報告王爺,有人在護城河內(nèi)發(fā)現(xiàn)兩具尸體,其中一具青衣是無頭尸,另一具黑衣的卻長得跟那個被削首的歷州知府孫斐然一模一樣?!?/br> “你說什么?” “你說什么?!” 兩個驚詫的聲音同時響起,顯然,云衍的那一聲音調(diào)更高些,已經(jīng)將蕭玄玨的那聲蓋了下去。 蕭玄玨不明白云衍為何會有這么大反應(yīng),而他叫那一聲好像消耗了許多體力,開始伏在床邊低低咳嗽起來。蕭玄玨心中一緊,忙去看他是否還好。 “云衍,你怎么樣?”還以為對方如此激動是因為太恨孫斐然了,蕭玄玨狠狠道:“我已經(jīng)命人將孫斐然殺了,替你報了仇!他的頭已經(jīng)被我……” “你殺了他…咳咳…你竟然殺了他……”云衍伏在床側(cè),費力地半抬起頭,用前所未有的冷意狠狠瞪著蕭玄玨,“你殺錯了人知道嗎?” 被對方眼底的寒意震住,蕭玄玨竟然辯駁不出一個字來。 “他這么…咳咳…天真,只是認(rèn)識我一天就全心對我好…”云衍笑了笑,目光變得有些迷離,“他怕我凍著,給我點了手爐,他看到我手上的燒傷,就要去找最好的藥為我除掉疤痕…咳咳…我只是答應(yīng)和他交朋友,他就開心的手足無措…為了我,他挨了自己的親哥哥一個巴掌…” “我也為你點過手爐你不記得了嗎?”蕭玄玨忙道,“還有衣物,我還為你披過衣服,蓋過被子,還為你……” “但是他從未利用過我!”云衍偏過頭冷冷掃了他一眼,眼底漸漸有了絕望:“沒錯,他做得的確沒有你多,但他至少從沒有利用過我,相反…咳咳…是我利用他…利用他對我的信任,偷了他的鑰匙,是我害了他…咳咳…咳咳咳…嘔——” 情緒太過激動,云衍開始劇烈咳嗽起來,并且再次嘔出一灘血。 “好了好了,你先別說話,輕點兒咳?!笔捫k心疼的為他拍著后背。 “嘔——”云衍沒說話,只是伏在床側(cè)再次吐出一口血,并且越來越多,絲毫沒有停下的跡象。 “我去拿些水來,你簌簌口?!笔捫k道,起身要去倒水,結(jié)果他剛松開云衍,對方就“噗通”從床上栽倒在地。 這時蕭玄玨才發(fā)現(xiàn)不對,因為云衍已經(jīng)不咳嗽了,而且從床上掉下來吭都沒吭一聲。將人抱起來,才看到對方唇角的血線是鮮紅的,而那人已經(jīng)暈過去毫無知覺了,才知這次對方是真的吐了血而不是嘔的胃里的污血。 “云衍,云衍!你別嚇我!云衍!“蕭玄玨將人緊緊抱在懷里,對帳外大喊:“來人,快傳太醫(yī),王杰安!王杰安!你快來看看他怎么了,行之!你醒醒啊,行之!” ☆、寤寐 晏王府,晏思樓。 蕭玄玨坐在床邊,一雙如獸的眸子早已失去寒光,只定定望著躺在床上明明已經(jīng)蓋了三床鴨絨被子手卻還涼的如冰塊一般昏睡的人。 云衍昏迷已經(jīng)整整十天了,絲毫沒有醒轉(zhuǎn)的跡象,盡管他如今的孱弱的身體經(jīng)不起長途跋涉的折騰,蕭玄玨卻也不得不下令盡快趕回了王府,因為只有宮里才有最好的藥,才能有希望救云衍的性命。 望著云衍如瀕死一般灰敗的臉色,水牢里的幾日已經(jīng)將他折磨的只剩下一身單薄的骨架,半點兒rou都不剩了,抱在懷里都發(fā)硌,原本尖削的下巴更涼薄了,現(xiàn)在蕭玄玨倒希望那人能倨傲地抬起下巴,再看他一眼。 想起十天前云衍吐血昏倒,王杰安進賬為他診治時說的話“晏王!您是真的不把老朽的話放在心上,嫌他活得太長,非要將人活活逼死才行嗎?別再刺激他了!這一口心頭血吐出來,王妃本就虛弱的身子這下可就懸在一線了”,蕭玄玨感覺自己的頭有些發(fā)脹,他一手按著眉心,深吸口氣,緩聲問正在為云衍切脈的王杰安,卻掩不住語氣里的急躁:“怎么樣,脈象如何?” 將云衍的手塞回被子下,王杰安皺了皺眉,他站起身翻開云衍的眼瞼查看瞳孔的狀態(tài),喃喃道:“奇怪,明明王妃的脈象已經(jīng)平穩(wěn)了,而且我在他舌下壓了吊命的千年參片,按道理人早就該醒了,為何還不醒呢?” 蕭玄玨震了震,問道:“會不會是你把錯脈了?那日他吐了那么多血,會不會是還沒恢復(fù)?” “不可能?!蓖踅馨驳溃骸皬拿}象來看王妃雖然體內(nèi)的寒毒猶在,但是目前還不到完全發(fā)作使人油盡燈枯的時候,而且他心臟跳動有力,比十日前不知好了多少倍,老朽為皇上和先皇都看過病,肯定不會診錯,王妃的確早就該醒了!” “那他怎么還昏迷著?”一旁的花無醉道,得知云衍今日回府,花無醉立刻跑來看他,卻得知他在十日前吐血昏迷至今未醒的消息,氣得險些又要打蕭玄玨。但在知道直接導(dǎo)致云衍吐血的真正原因是知道孫斐然被錯殺后,他便下不去手了,因為那日雖然蕭玄玨下令殺人,身為將軍,他本該親自去看一看審問一番的,可他卻沒有。所以,誤殺孫斐然,他也要承擔(dān)一定的責(zé)任。 “除非…”王杰安再次翻了下云衍的眼瞼,不確定道:“除非是王妃自己不愿醒來,書上有記載,人如果在現(xiàn)實中有不愿面對的人或事時,下意識里會以昏睡不醒作為逃避…” “逃避?”蕭玄玨重復(fù)了一遍,無力地坐回床上,緊緊攥住云衍的手,“你真的是為了逃避才不愿醒么?” 見蕭玄玨失神的樣子,花無醉道:“你知道他在逃避什么?” “他在怨我利用他?!笔捫k無意識地喃喃。 “你!我早就對你說過,如果你要利用他不如直接對他說清楚,他這么愛你,肯定會幫你的?!?/br> “可是…我真的沒有要利用他…”蕭玄玨深深望著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機械地輕聲道:“我之所以不提前告訴他只是想確定,他會不會主動幫我,是不是真的愛我,沒想到他這么傻,真的去偷那本賬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