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的營銷講師巧舌如簧，似是而非地“引經(jīng)據(jù)典”、捏造經(jīng)不起推敲的科學報告和夸張的統(tǒng)計數(shù)字。就像一把大錘用力砸開聽眾們疑惑的外殼。緊隨其后，臺下的業(yè)務(wù)員展開貼身親情攻勢，將各種甜言蜜語從外殼的縫隙里耐心地一點一點灌輸進去。

    但光是這樣似乎還不夠。何天巳發(fā)現(xiàn)他們好像還有一個撒手锏。

    “我要買一套！”

    “這個我先要的！”

    ……

    自由咨詢環(huán)節(jié)開始之后，很多陌生的老人立刻涌向商品展示區(qū)，開始搶購。

    “以前開會都這樣？”何天巳小聲問坐在身旁的大伯。

    “比這熱鬧的多！”

    “那您認識這些買東西的人嗎？”

    “沒見過，都是別的村的吧？”

    “……”

    難不成都是托兒，這也太不上道了吧？

    何天巳正犯嘀咕，余光忽然注意到一個陌生的老太太走到了自家村里的一位老阿姨身旁。

    “小姐妹?！?/br>
    老太如此稱呼老阿姨，“這個東西真當蠻好的，我一個人買不了許多。你看看想不想要，我和你分分，合買一箱好不好？”

    老阿姨聽了半天洗腦營銷，心里頭已經(jīng)開始動搖。眼見有人主動過來分攤成本，就更是差點就要張嘴答應(yīng)下來。

    何天巳見狀不妙，趕緊一溜小跑過去，親熱地摟住那個老太太的肩膀，一邊壓低了聲音假裝自來熟。

    “jiejie，這位阿姨是我?guī)淼?，您再找找別人去唄！”

    那老太太愣了一愣，但是很快就將何天巳這個帥小伙當做了“自己人”，十分干脆地找了個借口走開了。

    “果然真是個托兒?！?/br>
    何天巳朝著幾位圍觀的群眾聳聳肩。

    大伯大媽回報以熱烈的掌聲。

    這之后，何天巳越戰(zhàn)越勇，主動替鄉(xiāng)親們擋下了幾單。那些業(yè)務(wù)員當然知道他是故意從中作梗，卻又不好發(fā)作，只能嘴角抽搐地硬擠出一點假笑。

    何天巳也絲毫不尷尬，直接回報以真正明朗燦爛的笑容。

    眼看就到了中午，盡管會議結(jié)束的時間一拖再拖，但是在此起彼伏的抱怨之下，午餐還是不得不如期進行。

    或許是因為上午的銷售業(yè)績令人失望，業(yè)務(wù)員們的表情已經(jīng)不再像幾個小時之前那么生動靈活。

    而對于何天巳來說，他的麻煩從這個中午剛剛開始。

    午餐過后有一小時的午休時間，何天巳將老人們送回各自房間之后，拿著一盒打包好的飯菜準備回屋投喂明若星。

    半路上，他被薛導(dǎo)和兩個不認識的業(yè)務(wù)員攔了下來。

    “何先生，我們有些話想要和你說?！?/br>
    “成啊?！?/br>
    看這架勢，不跟著走都不行。何天巳不跟他們正面沖突，笑瞇瞇地點了點頭。

    于是四個人在樓梯下方找到了一個空房間，走進去把門一關(guān)。

    “煙？”薛導(dǎo)向何天巳遞了一根。

    “不，謝了?！焙翁焖葥u搖頭，“有什么話直接說吧，我還要去喂貓?！?/br>
    薛導(dǎo)給自己點了根煙，夾在手里，沖著身旁的一個年輕銷售員比劃了一下：“你來講?！?/br>
    那銷售員清了清嗓子。

    “何先生，咱們明人不說暗話，相信您一定也很清楚了。一百塊遠遠不夠這三天的花銷的。咱們這百來號人的吃穿工資，可全都就指望著這些老人家的消費了。您今天早晨這么一攪和，咱們壓根兒就沒什么收成。要是再這么下去，超支的部分可就得由咱們這些銷售員來均攤了。何先生您看，今天下午那半場，您不如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我們把成本給賺回來。當然，我們也會給您一點小小的感謝。”

    這擺明了就是要行賄。

    何天巳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我倒是有一個更好的建議：今天下午我們就離開這里。這樣給你們剩下一天半的開銷，損失不就小多了嗎？”

    兩個業(yè)務(wù)員與薛導(dǎo)交換了一下眼神，同時調(diào)整了一下站姿。看得出談話的走向開始讓他們覺得緊張起來。

    “今天沒有巴士?！毖?dǎo)搖頭，“巴士只會按照合同約定好的時間，在明天傍晚才會來把你們接走，我相信今天那輛車應(yīng)該另有安排?！?/br>
    “沒關(guān)系啊?！?/br>
    何天巳早就想好了對策，“下一個旅行團到達的時候，我會說服那個司機捎上我們，送到市區(qū)。之后的事情也不需要你們擔心了?！?/br>
    “……”

    薛導(dǎo)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大約四五秒之后，他給出了就連何天巳都有點意外的答案。

    “如果你這么堅持，那我們強求也沒有什么意義。不過我需要先向我的上級匯報一聲，避免發(fā)生誤會。請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給你個滿意的答復(fù)?！?/br>
    “大概需要多久？”

    “老實說，不會太短。即便是像我們這樣的公司，也有非常麻煩的匯報制度。一旦有消息，我會盡快通知你。最遲今天下午的會議結(jié)束前，這樣可以么？”

    “……”

    對方都說到這個分上了，繼續(xù)扯皮也沒什么意義。何天巳點頭。

    “一言為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