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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這是一個沒有雪的圣誕節(jié),花車上還在亮著一盞又一盞燈,緩慢前行。易澄看到最后的那輛花車上,剛剛與陳景煥談話的長發(fā)男子正穿著王子禮服站在頂端。 他是游樂場特意請來為圣誕節(jié)活動增加熱度的模特,他舉著手向旁邊的觀眾揮手,臉上掛著自信又得體的笑容。煙火在遠處的夜幕上炸開,璀璨的煙花奪人眼目,即使是隔著墨鏡也依舊很漂亮,易澄一時竟看愣了神。 陳景煥卻以為他在看諾曼(長發(fā)模特),將他從廣場上拽到了一邊。 男孩沒反應過來,腳下踉蹌了幾步,有些不解地抬頭。然而墨鏡卻由于他的動作而有些下滑,他又小聲驚呼,連忙伸手托住墨鏡。手忙腳亂的樣子,真像個蠢兔子。 或許是游行的背景音樂太歡樂,陳景煥沒忍住,笑了起來。真誠的笑容,落在易澄的眼里就像是見到了圣誕夜的雪花,他也不知道男人在笑什么,只是莫名覺得很開心,發(fā)自心底地感到快樂。 “我還以為,你又生氣了?!蹦泻⑿÷暯忉?,明明是變聲期已過的聲音,卻清澈的像一灣流入湖泊的清泉。 下雪了。 零星幾片雪花終于從天空飄落,抓住了平安夜最后一點尾巴。遠處傳來鐘聲,恢弘綿長,蓋過了游行的花車隊伍,人群在這幾分鐘之內久違安靜下來,接下來,當鐘聲遠去,他們又爆發(fā)出了歡笑。 雪花落在男孩的鼻尖上,瞬間融化成水。男孩對著雙眼看向自己的鼻尖,滑稽的表情,瞬間在他身上沾染了人間煙火氣。在這一個瞬間里,陳景煥可以清晰地意識到,面前的男孩不是什么神,也不是什么天使,可奇怪的是,在這個時候他并沒有升起任何厭煩的情緒。 反而是遵從了內心,輕輕在他耳邊道了一句:“圣誕快樂,我有一份禮物送給你?!?/br> “?。俊币壮伪煌蝗缙鋪淼捏@喜砸昏了頭腦,帶著幾分懵懵懂懂,他看向男人,紫灰色的眼睛里有期待也有緊張。 “你的護照。” 陳景煥將手里的小本放到易澄手里,自己先沒忍住,笑意在臉上顯現(xiàn)。他承認他最開始的目的沒這么單純,但是他還是遵從了內心,想要給予男孩一個合法的身份?;蛟S這也只是將他應有的身份歸還于他,不過,對于易澄來說,這就像是重生。一切都能夠是新的開始,從接過男人手中的小本的那一刻。 易澄的瞪大雙眼,他期待地看向男人:“所以,你不會再將我送回去了嗎?” 男人聽到這話,發(fā)出了一聲意義不明的輕笑:“你以后會一直跟著我,沒人能把你從我身邊帶走?!碑斎唬皇悄阕约阂矂e想離開。 然而易澄并不能明白其中的深意,他只知道自己從今往后有歸屬了。笑容如同花朵,在男孩臉上綻放,他沖著陳景煥鞠躬,發(fā)自肺腑感激:“謝謝,真的謝謝?!?/br> 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歸屬感。 自從他離開了馬戲團,在陳家別墅發(fā)呆的日子里,易澄想起了很多很久遠的事。譬如眼前那延綿不絕的綠山,路彎彎繞繞,似乎永遠沒有盡頭。他的父母因為他患病的緣故,從出生就將他丟棄,他的記憶中只有那個破敗的孤兒院。 然而那個地方卻并不能被稱作“歸屬”,對于易澄來說,之前的日子都僅僅為了生存,討好別人,才能獲得些許生存下去所需要的食物。不過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無論他多么乖巧,來孤兒院的領養(yǎng)孩子的大人們,還是會因為他與眾不同的長相而遠離他。 …… 陳景煥不知道他一句話對于男孩意味著什么,更不會知道在易澄心里發(fā)生了多么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只覺得從那次圣誕夜回來之后,易澄變得更加親近他,也沒有像之前那樣畏畏縮縮,而是更加放松自在的待在他身邊。 這很好。 他的天使不應該怕他。 圣誕節(jié)過后,天氣愈發(fā)寒冷,街道上的行人也變少了,就算有,也是步履匆忙的樣子。易澄以為在回來之后,他又要像從前一樣,過著吃完了睡,睡醒了就發(fā)呆的生活,誰知道陳景煥竟然主動發(fā)出了邀請。 “想不想陪我一起工作?” 男人用極溫和的語氣問他,易澄當然不會拒絕,他略帶靦腆點了點頭。 “跟我上來吧?!?/br> 陳景煥握著易澄的手腕領他上樓,易澄卻瞪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就算陳景煥沒有對他說過,他早先通過觀察也發(fā)現(xiàn),家里面沒有任何一個傭人會到三樓去,無論是打掃衛(wèi)生的女傭,還是負責伙食的廚子,他們都會在三層的樓梯口止步。 甚至于只要陳景煥在三層待著,那么就算是吃飯時間到了,也沒人會去通知他。要么是他自己會掐好時間下來,要么就等他錯過飯點,下樓的時候,再重新熱一份飯菜給他。 總之,別墅的三層仿佛是個禁區(qū),易澄當然也不會嘗試上去。 他的內心有些慌亂,兩個人沉默著上樓,兩段樓梯的時間在易澄易澄的記憶里被拖得格外漫長。他聽到自己手腕上的銀鐲子,正在隨著兩個人的步子發(fā)出輕響,樓梯半層的圓形小窗,可能是整間別墅里唯一沒有窗簾的窗戶。陽光沒有經過絲毫過濾,照射到上面木質的地板,灰塵在陽光中飛舞,像是在迎接他,輕吻他的臉頰。 但可能他還是不應該接受灰塵的隨意親吻,男孩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