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上_分節(jié)閱讀_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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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乾拎起點心吃食,眾人皆醉我獨醒般嘆息著,將那卷話本往袖子里使勁塞了塞,溜溜達(dá)達(dá)走了。 好半晌,搶得頭破血流的看客學(xué)子們才發(fā)現(xiàn),他們搶了半天,卻連片書頁都沒摸著。 小童委委屈屈地坐在地上,之前跟人搶話本揍出來的鼻青臉腫還未消退,面對一眾火辣辣的視線,嘴一癟,哇地便哭了。 看客們不知所措,一人賠了點銀子。 小童被說書先生領(lǐng)下去,自己窩回小屋,偷偷摸摸從袖子里掏出一塊香噴噴的桂花糕和一枚金殼子,挨個兒在嘴里咬了咬,嘿嘿笑了。 順手牽羊還給買羊錢的蕭大將軍出了茶館,又心里一惱。 好端端偷什么話本?平白又分去小皇帝一份心神。還有這個什么端硯先生,寫這等滿紙葷話下流書的,還不知是怎么個獐頭鼠目的猥瑣老頭!哪里值得小皇帝崇拜半分? 蕭大醋缸不自覺翻了一車,酸不溜秋地?zé)o差別攻擊。 遠(yuǎn)在江南的曾大人揉了揉膝蓋,懷疑江南潮濕,自己老寒腿又犯了。 蕭大將軍決定找個角落毀尸滅跡,卻一不留神走到了菜市口。 菜市口前一條街堵滿了人。 一輛囚車近了,晃晃悠悠,掛滿了菜葉子。 道兩旁的老百姓一邊嘰嘰喳喳議論著這位助紂為虐,不管學(xué)生死活的監(jiān)考官賀大人,一邊不忘心疼地扔出手里的臭雞蛋,給囚車的裝修奉獻(xiàn)創(chuàng)意。 賀如聲披頭散發(fā),垂首站在囚車?yán)铮觳脖绘i鏈吊起來,宛如一具行尸走rou。 蕭乾恍然,今日竟是處決賀如聲的日子。他想了想,抬手戴好兜帽,跟著人群挪動,不多時便到了菜市口。 賀如聲被領(lǐng)上斷頭臺,他渾渾噩噩地摔了一跤,趴在地上,被拽起來時,猛一抬頭,便見炎炎烈日當(dāng)空,常太師矮胖的身軀坐在臺上,正是監(jiān)斬官。 常太師監(jiān)斬,為的便是撇清最后一絲關(guān)系,斬草除根。 但他萬萬沒想到,賀如聲并非是如顧戰(zhàn)戚所言般,被楊晉給嚇著了。 賀如聲知曉是誰要殺他,也相信了常太師最終會饒他一命,撈他出去的鬼話,卻未成想,一切都是假的,他還是被送上了斷頭臺。 賀如聲的雙眼在亂糟糟的長發(fā)遮掩下慢慢變得赤紅。 因逆著光,常太師絲毫未曾察覺,還端了一杯酒,走到斷頭臺前,悲慟地看著賀如聲,搖了搖頭,長嘆一聲:“一步錯,步步錯。弟子有過,為師之責(zé)。如聲,放心去吧,你的家眷,為師自會照料一二。” 此言不出還好,一出,賀如聲頃刻漲紅了臉色。 別人不了解他常裕祿,賀如聲跟了他二十年,還能不了解嗎?照料家眷?恐怕轉(zhuǎn)眼便是一場泯滅在江南煙雨里的滅門慘案! 一把火幾乎瞬息將賀如聲從頭燒到了腳,砰然炸在他胸腔。 他猛地怒吼一聲,也不知是從哪兒來的力氣,甩開按著他的劊子手便縱身跳下高臺,如猛虎出閘般撲向常太師。 常太師受驚,慌張后退之間酒都灑了。 “來人!來人!” 賀如聲摔得頭破血流,還在往前撲,嘶吼聲清晰可聞:“常裕祿!你毒死了張聞書!還要害死我!春試泄題,刺王殺駕!你如此歹毒,大逆不道,早晚會遭報應(yīng)!早晚會遭報應(yīng)——!” “你不得好死!不得好——呃!” 吼聲斷在咽喉。 血幕一線噗嗤落下,濺了滿地。 常太師的腳邊被撞了下,賀如聲的頭顱滾過來,瞪大的雙目向上,正對著他。 他被身后的隨行官員攙扶著往后退,下巴上的胡子顫了幾顫,正要說話,卻忽然聽見四周寂靜的人群中發(fā)出一聲尖利的高喊。 “老賊!” 常太師霍然抬頭,舉目四望,卻額上一疼,被個臭雞蛋砸中了腦門。 惡臭順著發(fā)絲滾下來,幾乎把常太師熏個仰倒。 但這只是個開端。 周遭的百姓像是被這聲叫喊點燃了般,也似是被空氣里若有似無擴(kuò)散的一絲血氣驚擾了一樣,突然一涌而上,瘋狂地對著常太師扔出手里的菜葉子臭雞蛋,咒罵聲不絕于耳。 他們或許完全分不清賀如聲究竟是將死之人其言也善,還是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但只要他們有懷疑,需要宣泄,那只要有人將這個矛頭選準(zhǔn)了,帶頭插上了第一箭。那么他們自然而然,會貢獻(xiàn)出萬箭來穿心。 百姓之心,是一把利器,也是一把殺器。 春試泄題,不論這個屎盆子最后會扣在誰頭上,就目前而言,常太師與楊晉的民聲都已一落千丈。 人心便是如此難以捉摸,存亡須臾。 掐著嗓子默默退出人群的蕭大將軍捏著帕子,將手上的臭雞蛋湯擦干凈了,在城防衛(wèi)趕來前,迅速撤離,繞了兩條街的遠(yuǎn)路,回了宮。 方明玨正在頌陽殿的院子里緩緩走著。 畢竟腿斷了一回,傷筋動骨一百天,若要恢復(fù)成往日那般,少不得也要多走動走動。 蕭乾把吃食往柳樹下的漢白玉石桌上一放,招手讓小皇帝過來吃飯。霖鈴將溫著的粥端上來,蕭乾看了一眼,捏方明玨的腰:“下朝沒用膳?” 方明玨喝了口粥,答非所問:“你去看賀如聲斬首了?” 蕭乾給小皇帝夾菜,冷笑道:“看了,常裕祿便是個典型的聰明反被聰明誤。這回便是不倒,也得是傷筋動骨,東山難起了。” 方明玨搖頭:“常家倒不了。他在南越經(jīng)營數(shù)十年,三朝元老,縱然是老糊涂了,也不是這么一件春試泄題便能將人打發(fā)的。楊晉冒進(jìn),常裕祿卻沉得住氣。他節(jié)節(jié)敗退,只因未曾真正動手。但若他真動了手,便是一擊必殺?!?/br> 蕭乾聽著,點點頭,挑眉戲謔道:“過來人?” 方明玨沒笑,卻唇一抿,低聲道:“過來人?!?/br> 蕭乾笑意收斂,湊近了一手環(huán)住方明玨的腰,只看著他,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