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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臉色白到幾乎透明,平日里一絲不茍地襯衣如今凌亂地掛在身上。他手腕上正插著一個輸液針,紅中帶橙的血液正順著輸液管慢慢流進輸液袋中。 青年眼神清冷淡漠,眼梢掛著幾絲嘲諷,正是玄無極。 沈屹的心猛地一抽。 剛才眼睛被蒙住,他心中所想也只是猜測揣度。 可如今眼睛通明,一眼就能望見玄無極在那里受苦。 自責如潮涌般席卷全身,胸口如鈍器擊中,生生的抽疼。 祭壇外圍站了三十多個人,每個人都披了一件相同的外搭: 一件帶了兜帽的白色斗篷。 他們有的老態(tài)龍鐘,有的行將朽木,有的青春靚麗,有的婀娜多姿。 這些人全都沒有戴帽子,表情虔誠而凝重,似乎剛剛進行了一場儀式。 可即便若是用帽子將他們牢牢裹住,也掩蓋不住他們的罪孽和身份,掩蓋不住他們虔誠表情下的貪婪目光。 他們,全是白家人。 這些人一個一個眼神熾熱地緊緊盯著玄無極,仿佛下一秒就要沖過去將他食之而后快。 在這群人中,還有人引起了沈屹的注意。 那就是站在婀娜多姿的女人身邊的一名老者,那個人他認識,玄無極的親爺爺——玄守霖。 玄守霖和女人十指相扣,深情對視。 傳聞深居家中的白水仙容顏不老,與玄守霖更是伉儷情深。 那個女人,大約就是白水仙。 若是不看環(huán)境,一個鏡頭下去,這兩個深情對望的一老一少恐怕會成為忘年戀的絕佳詮釋。 這兩個人望著綁在石臺上的玄無極,眼神中沒有絲毫的擔憂,只有一償所愿的解脫和激動。 他們?yōu)槭裁闯霈F(xiàn)在這里沈屹不需要猜就已經知道了。 當初玄無極的爺爺將玄無極趕出家門、奪取玄無極家產的舉動已經令人發(fā)指。 可那時的舉動與現(xiàn)在相比,卻只是小巫見大巫。 那時只是拋棄,現(xiàn)在卻是要血淋淋地索取。 胸口猶如被一個尖銳的利爪狠狠握住,帶著利刃的尖刺入胸口,壓抑又血淋淋的痛。 他心疼眼前這個少年,即便他可能對眼前的這兩個有血緣關系的人毫無感情,可那種被至親之人抽筋剝骨的背叛,又有幾人可以忍受? 白遠高撐著拐杖慢慢踱到沈屹面前,眼中帶著幾分惋惜之色,“沈醫(yī)生,其實我很欣賞你,也很喜歡敬佩你。你那個藥很好,很完美。但你知道你那個藥,我們停用了之后有什么感受嗎?饑餓,無論吃什么都填飽不了的饑餓感?!?/br> “我們根本離不開它,也意味著我們離不開你。一旦你以此來要挾我們或者不再繼續(xù)這項科研項目,我們只有跪在你面前向你哀求的份兒。那種事情,單是想想就讓人渾身不舒服。” “雖然我們服用了你的藥后的確沒有饑餓感,但是呢?我們是有本能的,我們雖然不再受食欲饑餓折磨,只需要吃少許食物便可果腹,但我們看到別人咀嚼吞咽美食時還是會被勾起食欲。 “那種看著別人大快朵頤的滿足感卻又自己無力實踐的絕望感,食欲和理性的對抗,太折磨人了?!拔覀儗嵲谑翘y受太痛苦了,太想能有一種辦法可以一勞永逸,即能享受到美食,又能長生下去。” “直到前天,我在白家晚宴上見到了玄無極,一切都有了歸宿。他身上的味道那股甘醇馥郁的香氣令人流連忘返、不能自拔,我連吃了你給我的3粒藥都沒有克制住我的食欲。我當時還在擔心是不是你給的藥有問題,讓我適得其反,連人都想吃呢。但隨后,我收到了先生給我的視頻?!?/br> 白遠高瞇起眼眸,滿足地發(fā)出一聲欣慰的嘆息,“那個血,真的是與眾不同。就在今天,我將帶領我的族人,借用玄無極的血,一同嘗試著走向永生的極致巔峰?!?/br> 白遠高每說一句話,沈屹的胸口便鈍痛一分。他如鯁在喉,喉嚨像被人生生扼制住,干裂逼仄,不能呼吸。 沈屹突然想起玄無極第一次見面時說的話。 當時玄無極明明勸告過自己,讓他放手,說他總有一天會后悔的。 當時自己說了什么? 說他有數(shù),說他不會出問題,說他有他的道理。 他的自以為是,讓他覺得他干什么都是理所當然,全然不聽旁人忠告。 以前的自信和自負全然不在,剩下的只是無盡的后悔。 玄無極說他會后悔,他現(xiàn)在已經后悔了…… “你們瘋了嗎,”沈屹努力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玄無極他只有一個人,你們卻有30多個人,如果你們都喝他的血,他會失血過多而亡?!?/br> “他不會死,但你可能會?!?/br> 從黑暗中靜悄悄走出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人,巨大的斗篷將那人裹得嚴嚴實實。 那人的聲音是帶著顫抖的沙啞音,仿佛毒蛇爬過草叢帶起的颯颯音一樣刺耳詭異。 白遠高顯然對這個男人很敬重,大步走上前雙手握拳向那人做了個禮,“先生好。” 那人沒有理白遠高,徑自走到沈屹面前,“你關心他,倒不如抽時間關心一下自己。我已經讓他們控制好量,這樣便可源源不斷地進食,剛才在你們昏迷的時候我已經做了實驗?!?/br> 從黑斗篷中伸出了一條戴著黑色手套的手臂,那條手臂上被黑色的袖子牢牢裹住,沒有露出一點皮膚,鋼絲制成的手套上隨著光線的反射,映出了一個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