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箜篌盡_分節(jié)閱讀_8
從前是,而今也是。 幾日前,他第一次見聞青的時候,有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粗莻€人在小桌邊細(xì)細(xì)擦一柄細(xì)劍,眉眼間瀧進一場江南煙雨,謝紫就覺得,沒錯,聞青就應(yīng)該是這個樣子的,與君歸閑口中的那個聞青是一樣的。 可后來他又發(fā)覺,聞青不僅僅是自己所認(rèn)為的那個模樣。 他不是只用幾個詞就能概括的人,至少在謝紫的眼中,聞青就像是江南的一場霧,飄飄渺渺,隔著煙水,永遠(yuǎn)也看不清。 “你回來為了什么?”聞青問道。 謝紫勾唇一笑:“血靈芝?!?/br> 聞青微愣:“只是為了這樣?xùn)|西?” 聽他此言,謝紫唇邊泛起一絲苦笑;“沒錯,就是為了這樣?xùn)|西。為了救一個根本不應(yīng)該救的人。” 聞青微怔,正欲說些什么,卻聽見遠(yuǎn)處有人慌張地喊:“不好啦!正廳走水了!” 聞青和謝紫向著正廳方向望去,但見濃煙滾滾,火光沖天。 呼救聲、叫喊聲、爭搶著打水的聲音相繼傳入耳中。 本來寂靜的辟邪山莊中人仰馬翻,烈火熊熊,宛如在跳一場滅世之舞。 今日,便是紫殺帖所言之期。 作者有話要說: ☆、血透鮫紗 烈火灼人。 眼看灰勢難控,已蔓延出正廳,整個辟邪山莊都沐浴在火海之中。 重檐高樓轉(zhuǎn)眼成灰,黑煙滾滾,青翠盡毀。 原本辟邪山莊中有一片竹林,此刻也逃不過火的毀滅。 聞青和謝紫對視一眼,卻都沒打算救人。 “看來我們要去的地方,并不一樣?!敝x紫笑笑。 聞青亦笑,也許是因為火光太烈,那一襲青衫終也不復(fù)風(fēng)雅,眉眼間漸漸浮現(xiàn)出一種艷來,看的人叫人恁地心驚。 “我不會阻攔謝兄得到自己想要的,望謝兄也不要阻攔我?!甭勄嘈沱惖男θ缫粓鰺熡辏瑓s頃刻湮滅在這火光之中。 謝紫淡笑,眼中一片煙霞在烈火中仿佛能燒金斷玉,艷得太過反而叫人心寒:“我自然不會阻攔聞兄,只有一件事,請聞兄千萬莫忘,你許我的一曲箜篌?!?/br> 聞青微怔,驚訝片刻后含笑頷首,然后轉(zhuǎn)身,步入那一方火海。 謝紫注視著他的背影,幽幽嘆氣。 而另一廂,聽到外頭下人們的呼救聲,梅若云自然也顧不得所謂病重纏身,連忙步出門去,看見院中仆人奔逃,狠聲問道:“出了什么事!”一個仆人嚇得渾身發(fā)抖:“莊主您快走吧!方才不知為何主廳著了火,現(xiàn)在整個山莊都燒起來了!” 梅若云面色一變,一把甩開下人:“沒用的東西!府中的人呢!” 下人嚇得癱在地上,像是一灘爛泥:“莊主,大家都跑了!” 梅若云一怔:“著了火你們不去撲火,反而逃跑,平日里給你們工錢是為了養(yǎng)你們這樣一群廢物嗎?!” 下人一愣:“二爺說讓我們都走,不用救了?!彼拕傄徽f完,就看見梅若云臉色驟然陰沉,不禁有幾分戰(zhàn)戰(zhàn)兢兢:“莊主,莫非您不知道?我以為二爺與您商量過了?!彼捯魟偮?,就被梅若云拎起衣襟甩開了去,此刻梅若云表現(xiàn)得根本不像一個久病的人,他怒氣沖沖地走向梅若風(fēng)的院子。 而那下人從地上爬起來,趕快加緊步子,逃了出去。 辟邪山莊氣數(shù)已盡,這是誰都清楚的事情。 當(dāng)梅若云像瘋了一樣踹開院門的時候,梅若風(fēng)正端坐在烈火中,笑得放肆又張狂,眼中隱隱透出幾分歡愉,眼中驚人的近乎瘋狂的光芒,仿佛能燃盡一切,看得人覺得,切骨得痛。 梅若云惡狠狠地扯過他的衣襟,一邊咳著,一邊咬牙切齒地吼道:“梅若風(fēng),你現(xiàn)在這個時候發(fā)什么瘋?!”梅若風(fēng)也在嗆咳,許是因為周圍的濃煙,但是他仍然維持著刻骨的嘲諷。 “大哥,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泵啡麸L(fēng)譏誚地勾唇,“真像個喪、家、之、犬?!?/br> 梅若云怒極,原本就清癯的臉上籠罩著陰影,怒火翻騰,看上去像是惡鬼一般,一向清冷如霜雪的眼中也流露出了怨毒,他惡狠狠地給了梅若風(fēng)一耳光:“梅若風(fēng)!” 梅若風(fēng)挑眉看著他,眼神冰冷,紅腫的半張臉看上去十分滑稽,但是此情此景,熊熊烈火中,誰也不可能笑出聲來。 “我受夠你了!如果不是你,誰也不會落得如此地步!”梅若云死死掐著梅若風(fēng)的脖頸,眼中漸漸浮出紅色的血絲,因窒息而緊緊蹙著眉頭的梅若風(fēng),面上仍舊維持著嘲笑。這笑容刺眼得讓梅若云惱火,他的手漸漸加緊,就在梅若風(fēng)快要窒息而亡時,三道銀光穿透火海而來。 梅若云趕忙甩開梅若風(fēng),躲開那突如其來的暗器。、 只見三根銀針已釘在石桌上。 梅若風(fēng)癱坐在地上,不停地咳著,慘白的面上浮現(xiàn)出一層潮紅,他撫著自己的脖子,有些失神地看著遠(yuǎn)方。 原來,在烈火中,緩緩走出一個人。 驚世風(fēng)華。 雖然面上覆著金色的面具,但是在焰色和火光中,這個人翩翩而來。 白色的衣袖在火色中翻飛,像是振翅的白鶴。 他一步步走來,不緩不急,就好似腳下并非火海,而是佛祖蓮花路。 近乎于神明。 隨著那人一步步靠近,梅若云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而梅若風(fēng)的面上,卻殘留著一種詭異的笑。像是期盼,又像是震驚,更多的是一種隱隱的,近乎絕望的悲傷。 他帶著一點躊躇,坐在地上,安靜地注視那一道身影。 還和從前一樣。 白衣,金色面具,披散開的長發(fā)。 梅若風(fēng)笑了出來,哪怕身在火海,哪怕眼前這個人分明滿懷殺意,可是他那慘白的面上一瞬間褪去所有輕浮與散漫,微微笑著,好似有什么逐漸活了過來,他的眼中閃爍著光,像是一個在草長鶯飛二月天,遇見自己心儀的人的少年。 還記得,那年西湖上,那人掀開面具對他淺笑的一幕。 原來,相隔十三年,也仍然會記得。 那場景、那笑容從來沒有消失,一直伴隨著十三年雨雪霏霏,不斷地在他心底浮現(xiàn)。 梅若風(fēng)抬袖掩面,卻漸漸有潮濕浸在他指間。 作者有話要說: ☆、猶憶昔年 “桐書……” 梅若風(fēng)有些失神地念道,他那平庸的眉目漸漸浮現(xiàn)出一種耀人的光彩。 而那白衣人只是兀自獨行,不曾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