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抵達俄羅斯上空時，Lina已經(jīng)緩了過來。她看向自己的摯友，擦干淚水，露出苦澀的笑容：“真高興這時候你在我身邊，你還愿意幫助我，Reid。我已經(jīng)好了，你不用擔心我了。到沙夫豪森后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也不容得我再這樣害怕下去?！?/br>
    卓桓緊緊皺著眉毛：“如果有需要，我為你聯(lián)系強森，讓他帶你去休息。這次的事情交給我?！?/br>
    “不用，我可以繼續(xù)工作。對了，這次你從麥飛調(diào)動專機的費用由我出了，UAAG這次的開支也由我承擔。請不要告訴伏、蘇飛和老約瑟夫。”

    卓桓聲音一沉：“Stephanie?！彼傲薒ina的全名。

    “不要拒絕，我的朋友，你的情況我是知道的，你的生活已經(jīng)那樣了，這些費用對你來說也很頭疼，就交給我吧。這世上最重要又最不重要的就是錢了，它是那樣關鍵，如同天使；它有時又如同魔鬼。我愿意用一切去換取和魔鬼的交易，可他連給我交易的機會都沒有?！?/br>
    良久，卓桓：“好?！?/br>
    安靜的機艙里，沒人注意到，伏城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他背對著卓桓和Lina，目光平靜地看著飛機的艙壁。

    身后，卓桓和Lina不再說話，伏城卻始終睜著眼，不曾入睡。

    你的情況我是知道的……

    你的生活已經(jīng)那樣了……

    這些費用對你來說也很頭疼……

    這些費用對你來說，也很頭疼。

    對你來說，也很頭疼……

    卓桓？

    ***

    十四個小時后，五人抵達蘇黎世國際機場。

    早在飛機上，Lina就恢復理智。她擦干凈淚水，繼續(xù)工作。一下飛機，眾人就坐上Lina聯(lián)系好的專車。僅五十公里的路程，只花了一個小時，眾人便看到了如同白練一般悠長綿延的萊茵河。

    坐在鑲嵌有“te”家族族徽的加長版勞斯萊斯上，Lina對關心自己的蘇飛和老約瑟夫說：“不用擔心我，真的，我已經(jīng)可以繼續(xù)工作了。謝謝你們，我的朋友。而且或許不一定是噩耗，我接到電話說只是說飛機墜毀，并沒有人員喪生。兩位飛行員都被送到最近的醫(yī)院治療了。”

    車子直接開到了醫(yī)院門口。

    伏城下了車，他站在醫(yī)院門前，忽然愣住。神色平靜地環(huán)顧四周，看著角落里站著的兩個記者模樣的男人，他的眉頭微微蹙起。

    蘇飛回頭道：“伏哥，快來啊，怎么站著不動了?！?/br>
    伏城點點頭，跟了上去。

    五人走進醫(yī)院，Lina快步走到咨詢臺，用德語迅速地說明身份后，一位站在旁邊的醫(yī)生驚訝地看她?！澳憔褪乾斏娇诊w行員的親屬？”

    Lina緊了緊手指：“我是副機長的朋友?！?/br>
    醫(yī)生想了想：“副機長，是棕色頭發(fā)還是金色頭發(fā)的？”

    Lina：“金色的?！?/br>
    醫(yī)生嘆氣道：“很遺憾地通知您，您的朋友已經(jīng)在一個小時前去世了。棕色頭發(fā)的機長還在ICU病房，不過情況也不容樂觀?！?/br>
    伏城刷的轉(zhuǎn)頭，看向Lina。

    醫(yī)院明亮的燈光下，只見這位金發(fā)女郎的臉色倏地慘白。許久，她嘴唇動了動，用德語說道：“能請您帶我們?nèi)ネＪ繂?？?/br>
    五人跟在醫(yī)生的身后，來到醫(yī)院負一層的停尸房門前。

    在親屬認領前，死者的尸體都是單獨一間停放，等待家人領走。透過門上的玻璃，伏城看到一張冷冰冰的鐵板床。白色的布無聲地遮掩在上面，萬物寂靜，寧靜得好像微風拂過的湖泊。

    “您的朋友就在里面。”

    卓桓抬步走上前，推開大門。他讓蘇飛和老約瑟夫留在屋外，自己和伏城陪著Lina進去。

    只有五步的距離，卻無比漫長。

    卓桓走到鐵板床邊：“我掀開了?！?/br>
    Lina靜靜點頭。

    男人的手拉著白布的頂端緩緩掀開，沾著血的金色頭發(fā)是第一個映入眼簾的。

    細碎的金發(fā)失去了原有的光澤，被血污打濕，粘黏成一團。發(fā)梢有被燒焦的痕跡，伏城看到那火焰的焦痕，心中涌起了不詳?shù)念A感。果不其然，當卓桓將白布掀開到臉龐時，他的動作頓了頓，Lina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地噴涌而出。

    卓桓擁住了自己的好友。

    Lina痛哭著：“是杰拉爾，是他。是他，為什么，為什么是他……”

    鐵板床上，一個只有二十多歲模樣的金發(fā)年輕人安詳?shù)亻]著雙眼，永遠地沉睡了。他應該長了一張乖巧白凈的臉，笑起來時有兩個酒窩，這樣很討女孩子喜歡。之所以說是應當，是因為烈火幾乎吞噬了這整張臉。斑駁可怖的燒傷奪走了他的雙眼和鼻梁，只留下兩個深紅色的血洞和滿臉溝壑般的傷痕。

    唯一沒被大火摧毀的是半邊嘴唇和那嘴邊一點小小的酒窩印痕。

    應該是很喜歡笑，才能在二十多年的生命里留下這樣深的痕跡，哪怕身體僵硬、再沒了溫度，也不會消失。

    Lina哭得幾欲昏厥，卓桓將她交給老約瑟夫，他們兩人和蘇飛先去酒店安置下來。

    卓桓拉住轉(zhuǎn)身欲走的醫(yī)生，問道：“他叫什么？”

    醫(yī)生回憶很久：“哦對！特呂弗，杰拉爾·特呂弗?！?/br>
    卓桓的神色倏地沉了下去。

    醫(yī)生走后，卓桓快速地對伏城說：“立刻封鎖消息，不讓媒體靠近。我聯(lián)系人，把他的遺體從這家醫(yī)院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