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小沙彌走出來，我和孫立堂圍過去忙問，“怎么樣？”

    小沙彌依舊是一個陽光燦爛的笑臉，“走，我?guī)銈冞M去！”

    小和尚引領著我們兩個就往這幾間屋舍后邊繞，一邊走著一邊跟孫立堂絮絮叨叨這幾年的思念之情，還說這次方丈聽說你回來非常高興，特地給你們準備些可口的素齋素飯什么的。

    孫立堂笑著擺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我這邊有要緊的事跟師叔說，素齋素飯倒是不急。”

    小沙彌便蹦跳著講，“這次師哥來了一定要多住幾日，自從師傅走了我身邊連一個說話的都沒有，這次師兄回來一定要好好陪我待上幾天?！?/br>
    孫立堂只好笑著點頭，“好好好?！?/br>
    古時候正兒八經(jīng)的殿房、屋舍都是配有兩個屋門的，也就是老百姓常說的前門后門。兩個門一是往來方便，更重要的一點是，如果有什么不可以對外人言講的事情，或者不方便見面的兩個人，都可以通過這種方式錯開，避免彼此的尷尬，這也是古代行中庸之道的中國人智慧的結(jié)晶。

    小沙彌就把我們兩個給引到了后門，從掛袋上掏出一串鑰匙開開房門，“你們先擱后房休息休息，主持說等下客人走了，馬上便要你們過去。”

    小沙彌說完自顧自往前屋走，伺候侍奉主持去了。我和孫立堂相繼找凳坐了，這里應該算是老和尚的臥房，盡是生活用品，什么袈裟帽冠、粗衣布褂了，木魚鐃、鈸經(jīng)文典藏了，怎奈我倆佛法不通，不太能參透這其中的奧妙。

    我就問起這個主持是怎么回事兒。孫立堂也不瞞我，講這主持法號空空，原是落魄掛單兒的僧人，饑荒年間殍尸遍野，本寺的方丈見他可憐便收留了他，那時候?qū)O立堂剛剛五歲還不怎么記事。

    等到孫立堂十七八歲的時候，這個空空大師已經(jīng)做到了寺院的第二把交椅，其實論資歷論輩分空空都差得很遠，但怎奈這空空天資聰慧、閱歷非凡，頗受這長老的喜愛，破格把他提了一級又一級，最后竟然還成了這座寺院的指定接班人。

    要知道如此氣勢規(guī)模的一個寺院，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手下百十號干活的不講，逢年過節(jié)還有香客的供奉，這可是一個十足的肥差，給個縣長都不換的。

    關于空空長老的上位，孫立堂壓低聲音跟我講，眾師兄弟還是很有一些微詞的。有的說他德不配位，有的講這老小子會什么讀心幻術(shù)，能夠看透老方丈的心思，反正不好的言論很多。孫立堂雖說身在寺中，但歸根到底是一個跳墻和尚，遲早是要離開這里遠走高飛的，于是他也便沒閑心去關注這些八卦事情。待等他二十那年，他跳墻出來，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也就算徹底與這座般若寺斷了聯(lián)系，后來空空長老成為主持，也是多年后他聽師兄弟說的。

    孫立堂一席話說完，我也更是摸不著頭腦，按理說游方掛單的和尚根本就不可能在其他寺院安根的，更何況還越位當了主持，這讓順位的那些師兄弟有些牢sao是難免的。

    孫立堂壓低聲音跟我講，“據(jù)傳說好像跟那道菜有關系?！?/br>
    “哪道菜？”我納悶兒。

    孫立堂擰起眉頭，“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就胖子家那道名菜！”

    “你是說清蒸……”

    還沒等我說完，孫立堂趕忙打斷我，“也只是聽說，只是聽說。這寺院后面就是那條黑水河，近水樓臺先得月……”

    “孫師兄！”我倆正專注地聊些秘聞，根本沒意識到何時小沙彌已經(jīng)站立在我們身旁。

    “?。　蔽液蛯O立堂同時驚呼，著實嚇了一大跳。

    “孫師兄?！毙∩硰涱H通事故，又叫了一聲然后是會心一笑，知道在這高墻禪院里什么該問什么又不該說，于是根本沒理睬我倆剛才的胡言亂語，“師兄，空空長老有請?！?/br>
    “哦！好，好，馬上就來，馬上就去?！蔽覜_孫立堂做了個鬼臉，一前一后跟著小和尚往前廳走去。

    穿過一間書房，再引過一幛屏風，正瞧見空空長老站在正門門口目送客人，聽身后有人走來趕緊回過頭，見是小沙彌引著孫立堂走過來，滿是皺紋的臉上立馬堆起了笑。

    這老者看樣子最起碼也得有七八十歲了，滿頭白發(fā)身形佝僂，蒼老不說還非常得瘦，他要站在那里不動，都以為是骷髏成精了。

    “立堂，你來了？”老者回過頭來問。

    孫立堂雖曾是佛門弟子，但已還俗多年，叫他俗家名姓也不能說不合乎禮數(shù)。

    孫立堂忙上前打個合十禮，深鞠一躬，“師叔別來無恙，身體安好？”

    兩個人自是一番客套和寒暄，待我和空空長老見過面后，三個人相繼落座，小沙彌看茶焚香，頓時客廳內(nèi)仙氣嬈嬈，給人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佛家用香本來就有靜神凝思的功效，現(xiàn)在孫立堂和空空長老相言甚歡，正訴著家常。一盞香茗過后，我思緒沉下來，無心加入兩個人的話題，只是心底念念叨叨著剛才那個背影，久久不能忘去。我來他走，我們兩個并沒有打?qū)δ槂?，我只望見那人的一個背影，可單憑背影我就覺得非常熟悉，好像是一位故人。

    這事兒肯定不能明著問空空長老，頭一次見面交淺不言深，于是我便旁敲側(cè)擊著試探了幾句，皆讓空空長老胡亂搪塞了過去。

    大約坐了半個時辰，空空長老這才按捺不住，“立堂，老不來本寺了，這次有什么事情嗎？”

    孫立堂望望一旁垂首側(cè)立的小沙彌，小沙彌知趣地告退。等那人完全退出房間，帶上屋門，孫立堂這才一五一十的將這一路上，我倆的所見所聞和花蝙蝠的殺人奪寶計劃全部說了出來，我則在一旁添油加醋補充細節(jié)。

    空空長老坐在上手，聽我和孫立堂你一言我一語地講完所遭所遇，然后雙手猛地一拍八仙桌，“咵嚓～”一聲，那實木家具竟然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