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覺。”蘇星沂看著他，“你呼吸變了。”

    “……那你觀察得還真仔細，我都盡可能放緩了……”季眠嘀咕著，慢吞吞地坐了起來，背靠在床頭。

    這是一間他從未見過的臥室，比他住的地方寬敞得多，巨大的窗戶前掛著落地的長簾，頭頂有厚重的帳幔層層疊疊地掛下，床頭開著一盞仿燭火的小燈，色澤昏黃。

    盡管一應用具皆是現(xiàn)代化設備，裝修風格卻非常復古，讓季眠想起十六世紀的歐洲宮廷。

    “放緩也不一樣?！碧K星沂的話音打斷了他打量的視線，“節(jié)奏不同?！?/br>
    “……受教了?！?/br>
    季眠看著屋內(nèi)的裝飾，作出合理推測：“這是哪兒？不會是你家吧？”

    “宿舍?！?/br>
    “……??？”

    “我的宿舍?！碧K星沂看著他的表情，“為什么不信？”

    “為什么你的宿舍可以這么豪華??？”

    蘇星沂沒有靠近他，靠在離床至少兩米外的墻上，所以盡管季眠有些拘謹，但整體狀態(tài)還算放松。他一邊四處看，一邊小聲感嘆著宿舍別樣的豪華，很像……表情驚訝的海獺。

    蘇星沂為自己莫名其妙的聯(lián)想感到驚嘆。

    他輕咳一聲：“這是特種戰(zhàn)斗學院優(yōu)秀學生的獎勵，如果你選擇進入我院，也有機會住這么大的宿舍?！?/br>
    嘀嘀咕咕的小海獺迅速閉上了嘴，不知道是在思考是否報名還是在想別的。

    “剛剛為什么裝睡？”

    “啊？”季眠走神了，沒聽清。

    原本蘇星沂不是個很有耐性的人，然而看見那雙茫然的眼睛，他又鬼使神差地問了一遍：“剛剛為什么裝睡？”

    室內(nèi)燈光昏黃，語調(diào)低沉平穩(wěn)。

    聽起來竟然有點溫柔。

    “啊……”季眠聽清問題，頓時有些尷尬，“就、就是聽聽……”

    “你不信任他們？”

    “呃……”

    “沒事，我也不怎么信他們。”蘇星沂無所謂地說，“‘喚醒計劃’的人十句話里有八句可能都是忽悠實驗體的。”

    季眠抿了下唇。

    剛醒來的那段時間他曾經(jīng)住在實驗室里，那些研究員對他非常熱情，但言談間讓他覺得自己不像個人，倒像塊rou。

    好在這個時代，“rou”，也有學習融入現(xiàn)代社會的權利——

    他們教他生活常識，教他使用終端，為他治療輻射病，然后放走了他，仿佛實驗室是什么大慈善家，致力于“復活”被冷凍的古代人似的。

    季眠始終覺得，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搞不明白那些人的目的，始終抱有一絲防備。

    這也是剛才他沒有選擇睜眼的原因。

    不知道為什么，聽見那幾個人對記錄數(shù)據(jù)的關心超出對他身體是否健康的關心時，季眠反而松了口氣，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可是這些……好像沒必要告訴蘇星沂。

    “一會兒警衛(wèi)處的人可能要來給你做筆錄，我只是趁這幾分鐘問點私人感興趣的問題，你不想說就算了?！碧K星沂說，“你知道么？今晚進入結合熱的不止劉宇一個Beta。”

    季眠抬了下眼：“劉宇怎么樣了？”

    “關起來了?！?/br>
    “要緊么？”

    蘇星沂搖了搖頭：“人類一旦進入結合熱狀態(tài)，除了完成標記，幾乎沒有特效藥。”

    “不是有那個什么……臨時標記敷貼么？”季眠回憶著藥名。

    “那個東西只能在初期癥狀發(fā)作時緩解一些癥狀而已。”蘇星沂說，“對他那種沒有用了?！?/br>
    “但你之前說，他還沒有分化……”

    “嗯，腺體未轉化，聞得出來。”蘇星沂看著他，“所以更慘，他沒有標記哪個Omega的能力，可能會一直憋到……死去?！?/br>
    “……”

    季眠垂下眸，下意識地揉了揉自己的斜方肌。

    “我也想做Alpha，其實?！彼嘀鳖i，低聲說，“實驗室的人一直叫我除了醫(yī)生之外別往外說，但是……算了，其實我是個古代人，沒有腺體，所以本來……今晚看見劉宇……那樣，我以為他分化了……還挺羨慕的，沒想到……結合熱這么慘……”

    出乎他意料的是，蘇星沂并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的意外，他只是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問：“羨慕Alpha？”

    “對啊，Alpha的力氣好大啊，我以前就很希望自己能長成高高壯壯的體魄，可惜我連腺體都沒有……”

    “極射線對人類有害，季眠?！碧K星沂突然說。

    “——啊？”這轉進如風的，季眠有點愣神。

    “Alpha和Omega的平均壽命低于未分化的Beta，另外根據(jù)歷年來的數(shù)據(jù)，得過輻射病的人大多難以生育?！碧K星沂看著他，“學界有種說法是……人類是為了繁衍種群才會選擇這樣進化的?！?/br>
    那目光有些奇特，像怔忡，也像難過，但仔細看過去，又像是什么都沒有。

    季眠因此愣住，等回過神，發(fā)現(xiàn)蘇星沂竟然向他走了過來。

    他的眼睛迅速瞪成了兩顆黑珠子，臉脹成紅色：“干、干什么……”

    蘇星沂扯下衣領，跪坐在大床另一邊，向他傾身，語調(diào)平淡：“這是腺體的位置，看得出不同么？”

    對方的脖頸處線條利落，肌rou下潛藏著力量，但乍一看，和二十一世紀的人類并無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