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霜雨沒吃午飯，這會正好又渴又餓，便順手拿了一個，坐在石桌邊緣剝開來吃，“你mama不在家？家里就你一個人嗎？”

    他言談姿態(tài)無比自然隨意，絲毫沒有露出半點異色，張雪崖放心了，心想深藍果然不會因家境嫌棄他的。

    “有家親戚讓她過去幫忙燒飯，她就去了。”張雪崖對母親軟弱的性格很不喜歡，但也沒辦法，只得不滿道，“讓她別去她非去，別人找她白干活她還挺高興?！?/br>
    謝霜雨不置可否，將橘子皮攏成完整橘子的模樣，放在石桌上，拍拍手，“進屋放個東西，帶我去周圍逛逛吧。”

    與院子相連的平房里有兩間是臥室，一大一小，小的張母住，大的張雪崖住。不過大房間里面擺了兩張床。

    張雪崖指著其中一張床，不太自在地說：“今天剛鋪上，被子床單都是新洗過曬干的，給你睡。”

    厚實的棉被疊得整整齊齊，反觀相隔一米的另一張床，被子就是混亂卷成三疊。

    謝霜雨眉梢一挑：“被子你疊的？”

    張雪崖垂眸：“嗯?！?/br>
    謝霜雨朝他的床點了點下巴，“也是你疊的？”

    張雪崖：“嗯。”

    謝霜雨將背包放到四四方方的被面上，笑說：“差別有點大?！?/br>
    “不行嗎！”張雪崖哼了聲，“我就喜歡這么疊被子，你有意見？”

    “沒沒沒，一點意見都沒有。走，出門逛逛?！?/br>
    謝霜雨沒有再逗他，人都走到院子里了，突然停下腳，掏出手機搖了搖，“別帶手機了，你也別帶了，我們一身輕松地出去走走?！?/br>
    見他返回屋中，將手機關(guān)機放到枕頭下，張雪崖露出狐疑的神色：“深藍，你又想搞什么鬼？”

    謝霜雨：“就是覺得最近對電子產(chǎn)品尤其是手機這玩意依賴性太強，鄉(xiāng)間散會步，不買東西不導(dǎo)航，就別帶了。怎么，你手機成癮撒不開手？”

    張雪崖最受不得謝霜雨激他，一個激一個準，立馬把手機關(guān)機，也放到枕頭下了。

    兩人出了門，并肩在落雪結(jié)冰的小道上走走停停，時不時說一兩句話。

    更多時候，是安靜無言，耳邊只能聽到踩在雪地里、冰面上的咯吱腳步聲、呼呼而來的風(fēng)聲、以及彼此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謝霜雨見天色漸晚，心想如果時空機真的被主腦程序cao控了，那么該來的總會來，躲是躲不掉的。

    “回去吧?！?/br>
    今日天晴，夕陽余暉格外濃艷，金紅的光輝映照著白茫茫的原野，在他們身后鋪展成巨大無垠的油彩畫。

    謝霜雨和張雪崖像是絢爛畫卷中微渺的兩個小點，一點一點地向畫卷邊緣移動。

    晚間，張母張羅了一桌子的農(nóng)家菜，她不健談，只是熱情地勸謝霜雨多吃點。

    農(nóng)村沒什么娛樂活動，冬天又冷，吃完飯便應(yīng)該洗漱睡覺了。謝霜雨看了眼時間，離商焰所說的事變時間點還有一個多小時。

    屋里，謝霜雨說：“時間還早，不著急睡覺，我?guī)闶崂硎崂沓跞聦W(xué)期要學(xué)的知識點吧?！?/br>
    張雪崖欣然同意。

    在白熾燈冷白的燈光下，兩人坐在桌前，將書和資料攤開來。

    桌面上擺著一個時鐘，秒針每走一步都會發(fā)出輕輕的噠聲——噠噠噠……

    這聲音落在謝霜雨的耳中，跟催命沒什么區(qū)別，隨著時間一步步逼近，他的心臟猛揪了起來。他知道，如果時空機真的被主腦控制要直接殺死張雪崖，那么這世上恐怕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它。

    即使明知現(xiàn)在所做的都是徒勞，但他也無法置之不理作壁上觀。

    噠噠噠……

    謝霜雨神經(jīng)繃緊了，“我先講到這，你對著目錄回憶整理知識脈絡(luò)?！?/br>
    張雪崖沉浸在知識中，十分專注，完全沒發(fā)覺謝霜雨的不對勁。

    噠噠噠……噠！

    謝霜雨呼吸亂了節(jié)拍，不由伸出手臂搭在張雪崖背后的椅背上，這是一個明顯帶有保護意味的動作。

    片刻后，張雪崖抬頭，卻見謝霜雨臉色發(fā)白，汗水匯聚成流順著鬢發(fā)流淌，漆黑雙目不知虛望在何處。

    他慌忙碰了下謝霜雨的手背，呼喚：“深藍？你怎么了？”

    謝霜雨回神，下意識地看了眼時間，而后微微吐出一口濁氣，用手背擦了把額頭冷汗，“沒事，只是突然回憶起做過的一個噩夢?！?/br>
    張雪崖不信：“噩夢？我不信，你不會被噩夢嚇成這樣?！?/br>
    謝霜雨將擱在張雪崖椅背上的胳膊收回來，掐了下手掌的虎口，借此讓自己快速恢復(fù)平靜。

    “我會。”他認真說，“如果噩夢足夠真實，各種細節(jié)甚至與現(xiàn)實重疊，那么誰都可能被嚇成這樣?！?/br>
    張雪崖還想反駁，就被謝霜雨輕拍了下肩膀，“你繼續(xù)，別分心?！?/br>
    他將筆往桌上一扔，“學(xué)不下去了，今天就這樣吧。你坐著別動，我去給你倒杯熱水?！彼f著就站起身，拉開門。

    謝霜雨也起身，跟在他身側(cè)，他瞪了謝霜雨一眼，“你出來干什么？”

    謝霜雨說：“坐得難受，起來走動走動，呼吸新鮮空氣。”

    張雪崖無言以對，只得兩人一起進進出出。

    夜深人靜。

    屋內(nèi)漆黑寂靜，張雪崖已經(jīng)睡熟了。謝霜雨只能聽到輕微的呼吸聲，他悄然睜開了雙眼，入目是深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