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好的。只不過我想問一下……”

    校長把丹尼爾送到門口，又好奇地往他身后瞟了一眼，“那位即將要成為我校的學(xué)生，他今天怎么沒來？”

    “他……他腿受傷了?！钡つ釥枃@了口氣。

    他憂傷地看了一眼石膏雕成的和平鴿，想象著維克多穿著裁剪合身的學(xué)生制服，晃著從及膝蓋的短褲下露出來的小腿坐在水池邊的樣子。

    這讓他覺得心情好了一些，即使維克多傷到了腿而不能來學(xué)校。

    “我真的、真的好想去看看……”維克多縮在毯子下面，抱著他那只小陶瓷杯子，將腫成青紫色的腳踝露在毯子外面，可憐兮兮地看著丹尼爾，“學(xué)校里會(huì)有噴泉嗎？還有足球場……說不定今天去的話還有人在上課呢?！?/br>
    丹尼爾摸了摸他的額頭，“乖乖在家呆著，……下次崴到腳要及時(shí)說，不然還會(huì)腫那么高的?！?/br>
    維克多失望地縮進(jìn)了毯子。片刻后，他鉆了出來，沖丹尼爾投過去一個(gè)熱切的目光，“回來路上給我?guī)h堡，田園部落那家的。”

    “嗯，沒問題?！钡つ釥柊淹馓状┥希拔铱赡軙?huì)晚一點(diǎn)回來，冷的話就在床上躺著?！?/br>
    “知道了，早去早回。”維克多乖巧地?fù)]了揮手，殷殷的目光注視著丹尼爾走出房門。

    這是那天早些時(shí)候發(fā)生的事情。在丹尼爾回家的路上，他想起來維克多看向自己的可憐兮兮的視線，于是忍不住多排了一次隊(duì)，多買了兩個(gè)限量鄉(xiāng)村漢堡。

    但有一件事情是丹尼爾從來不知道的——

    第4章

    ——有哪個(gè)吸血鬼喜歡去學(xué)校呢？又不是那種滑稽的搞笑電影。

    “有大把大把的時(shí)間，做什么不好?！本S克多趴在那里嘟囔著。他揉了揉眼睛，“我是說……又不著急，沒有什么值得著急的?！?/br>
    “是啊，你還年輕嘛?！?/br>
    鄉(xiāng)下酒吧的老板顯然沒有城里那套“未成年禁止”的討厭規(guī)則，這讓維克多第一次發(fā)現(xiàn)的時(shí)候很是驚喜。而同時(shí)，老板的話也讓維克多很受用。

    “就是嘛，丹尼總是說，要去做這些事情……那些事情，就比如說去上學(xué)，去跟人接觸，……什么的，那套話?！本S克多像只小醉貓一樣摟著自己的酒杯，“可是，可是我又不喜歡人類……我是說，不喜歡去學(xué)校?！?/br>
    “沒有小孩子喜歡去上學(xué)的。”正在用加冰器搖晃冰塊的酒吧老板輕描淡寫地補(bǔ)充了一句。

    這是維克多第六次到這間酒館來。他總是瞞著維克多偷偷在外面閑逛，來過一次后便愛上了這里。在這里他可以像一個(gè)成年男人一樣，喝著大杯的啤酒，抱怨亂七八糟的事情——盡管他可以抱怨的只有一件事。

    “就是嘛。”維克多打了個(gè)酒嗝。他能喝下的酒不多，啤酒和氣泡充滿了他容量還沒有太大的胃，足以把他弄得醉醺醺的。

    “這個(gè)丹尼——”老板很體貼地給維克多遞上一盤涂著厚厚的蜂蜜的小松餅。

    “唔，他、……他是我哥?！?/br>
    維克多摟緊了他的大酒杯，微紅的臉頰隔著玻璃蹭了蹭冰涼的琥珀色液體。

    “你們兄弟感情好嗎？”鄉(xiāng)下酒吧老板跟他的小?？碗S口拉著家常。

    “跟他？……唔，他總是——”維克多跌跌撞撞地站起來，打了個(gè)酒嗝，“丹尼、丹尼，他總想讓我……但是我又……”

    維克多撞翻了旁邊的椅子，也帶得自己趔趄了一下。

    這是他還殘存著印象的全部事情。

    維克多不記得自己之后吐了，更不記得自己摔倒，也不記得自己爬到吧臺(tái)上，搶過來加冰器來回晃，直到把冰摔到了墻上，自然也不記得——

    “……你差一點(diǎn)就成功了，是打算讓我們?cè)侔嵋淮渭?？”丹尼爾皺著眉，攥住了維克多偷偷伸向漢堡袋子的手，“不準(zhǔn)吃，這四個(gè)都是我的?！?/br>
    “太過分了?！本S克多頂著額頭上的小毛巾，聲音有些啞地抱怨著，“況且你吃不下的?！?/br>
    “我能吃下！”丹尼爾惱怒地抓起其中一個(gè)漢堡，狠狠地咬了一口，“我現(xiàn)在就吃給你看。”

    他像是搞錯(cuò)了自己應(yīng)該生氣的對(duì)象似的，三口兩口吃完了漢堡，噎得眼淚都涌了出來，不住地拿水咽著，“咳、咳……”

    維克多緊張地伸手給他拍著背，小聲說道，“你不應(yīng)該拿食物出氣，食物是最重要的。”

    “……”

    丹尼爾被噎得講不出話來，只能用力瞪著維克多。他又喝了半杯水，才盯著維克多的眼睛，皺了皺眉，“你摘掉了隱形眼鏡?！?/br>
    “嗯?！本S克多從嗓子里應(yīng)了一聲，目光溜向那些漢堡。

    丹尼爾一把將袋子拽了過來，“不許看，剩下三個(gè)也全部是我的。”

    “這樣可不好，丹尼?！?/br>
    “你還差點(diǎn)咬了酒吧老板的脖子?！钡つ釥柦又鴶?shù)維克多的罪狀。

    “那你也可以給我留半個(gè)嘛，我吐了，吐掉了所有的東西。”維克多委屈地試探著。

    “不許吃?！边@次丹尼爾下定了決心，又兇狠地瞪了維克多一眼，“……你還裝腳崴了?！?/br>
    “我又不想去上學(xué)……”維克多嘟囔著。

    “你今天別想吃任何東西?！钡つ釥栍帜闷饋硪粋€(gè)漢堡，賭氣地狠咬了一口。

    “我只是不想去上學(xué)，又能怎么樣？”維克多提高了音量。

    他的嗓音還沒有到達(dá)變聲期，像是清涼的山間溪水一樣的味道。

    而相比之下，即使在發(fā)火，丹尼爾的聲音也不具有多少攻擊性，他總結(jié)了維克多的罪狀，“你裝病，偷偷去酒吧喝酒，……還差點(diǎn)，再一次地傷害人類?！?/br>
    “我沒有傷害人類！”維克多挑釁地看著丹尼爾，“我只不過是站在吧臺(tái)上吵鬧而已，只不過是摘下來隱形眼鏡而已，只不過是露出了獠牙而已；而我裝病，僅僅是因?yàn)槲覜]辦法跟你說實(shí)話，我沒辦法告訴你，我討厭去學(xué)校！”

    “為什么？”丹尼爾的語調(diào)沒有什么起伏。他靜靜坐在那里，看著維克多，手里依然握著漢堡。

    維克多知道丹尼爾是真的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