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嘉樹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正準備找一間咖啡館度過午休時間，卻被方坤叫住了，說是季冕請他一起吃個飯。上司有約，肖嘉樹哪能不答應(yīng)，到了目的地抬頭一看，臉色頓時變了。

    身為影帝，季冕出入的都是隱私性和安全性很強的高級場所。這間西餐廳是國際知名品牌，三星米其林大廚親自坐鎮(zhèn)，味道好極了。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擺放在眼前的，五分熟的牛排……之前肖嘉樹宅了好幾個月，天天吃薯片、方便面、辣條等垃圾食品，嘴里起了七八個潰瘍，每天喝水都是酷刑，更別提吃rou。他已經(jīng)可以想象，當這些極有嚼勁又極粗糲的牛rou進入自己嘴里，與自己破潰的傷口摩擦、摩擦、摩擦……會是一種怎樣酸爽的感覺。

    作為一個職場小萌新，又是在BOSS面前，肖嘉樹勉強壓下了被口腔潰瘍支配的恐懼，顫巍巍地切下一塊rou放進嘴里，狀若平常地咀嚼。他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但在季冕和方坤看來，他的表情就像是在吃毒藥。

    “牛排不合胃口？”季冕溫聲道。

    “沒，味道很贊！”肖嘉樹連忙擺手，然后梗著脖子把沒嚼爛的牛rou咽下去，眼睛和眉毛都擠成了一塊兒。

    季冕，“……”

    方坤笑著圓場，“喝酒嗎？這家的紅葡萄酒很不錯，你嘗嘗？”

    酒？一喝進嘴里便會像硫酸一樣腐蝕潰瘍，從而令人痛不欲生的酒？肖嘉樹心里含淚，面上卻扯開一抹微笑，“好啊，謝謝坤哥。”

    方坤分別給季冕和肖小少爺?shù)沽艘槐t酒，正準備借著品酒的間隙聊一聊簽約的事，卻見肖小少爺露出一個猙獰的表情，然后飛快低下頭去。

    “怎么？酒也不合胃口？”季冕微笑看他。

    “不！口、感、很、贊！”肖小少爺已經(jīng)痛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一張俊臉比鍋底還黑。

    季冕，“……”

    方坤哈哈一笑，“喜歡就多喝一點?！痹捖溆纸o肖小少爺?shù)沽艘恍┚啤?/br>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肖嘉樹覺得自己簡直是度日如年，捏酒杯的手都在打顫。他發(fā)誓，只要自己能活著走出這家餐廳，以后便再也不吃垃圾食品了。當他內(nèi)心散發(fā)出強烈的SOS信號時，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女子走了過來，先是與方坤、季冕打了一聲招呼，然后親昵無比地捏了捏肖嘉樹的臉，“小樹苗，回國了也不來看看你蘇阿姨？”

    “蘇阿姨？你也在這兒吃飯？”肖嘉樹差點喜極而泣，連忙站起來給了女子一個熊抱，正想替在座的各位介紹，就聽蘇阿姨強勢道，“小坤，我把人借走了，你們吃著，我已經(jīng)埋過單了?！?/br>
    “哎呀蘇姐，這怎么好意思？”方坤還想客氣幾句，女子已經(jīng)把人高馬大的肖小少爺拉走了，只留下一個空蕩蕩的座位和一杯淺淺的紅酒。

    “肖嘉樹竟然連蘇瑞都認識，人脈資源很雄厚?。　狈嚼ば∽靡豢诩t酒，徐徐道，“看來我未必簽得下他。不過這樣也好，脾氣臭、演技差、管理不好表情，還難伺候，這餐飯下來，我可以盡早打消之前的想法了。他那樣的，想紅容易，想紅得長久卻難，隨便參加一檔真人秀，分分鐘暴露真實性格，然后被黑成翔。”

    季冕并不答話，只輕輕搖晃了一下紅酒杯。在最喜歡的餐廳吃著最喜歡的牛排喝著最喜歡的紅酒，沒人打擾才是最理想的狀態(tài)。

    “算了算了，其實我也不是很喜歡簽一個祖宗回來。你太好帶了，再帶別人我會不習慣?！狈嚼で辛艘粔K牛排放進嘴里，頓時享受地瞇起眼睛，“好吃，肖嘉樹的舌頭一定是壞掉了?！?/br>
    另一頭，肖嘉樹跟隨蘇瑞進入包廂，立馬就擠眉弄眼做了個痛苦的表情，“蘇阿姨，快給我一杯水沖沖嘴巴！”

    “怎么了這是？”蘇瑞連忙端起桌上的白水。

    “我口腔潰瘍，剛才喝了酒?！毙ぜ螛淝逑赐昕谇缓鬁I花也跟著冒了出來，看上去像只委屈的二哈，惹得蘇瑞哈哈直笑。她曾經(jīng)是薛淼的經(jīng)紀人，后來二人合資開設(shè)了一家經(jīng)紀公司，前些年又一起策劃了一場女歌手選秀活動，打開了國內(nèi)如火如荼的選秀市場，也令公司徹底在娛樂圈站穩(wěn)了腳跟。論起關(guān)系，二人比親姐妹還親，蘇瑞又是單身主義者，不結(jié)婚不生孩子，薛淼的兒子跟她的兒子沒什么兩樣。

    她是看著肖嘉樹長大的，自然對他十分關(guān)心，立刻讓助理去買降火的藥，又把人教訓了一頓，讓他注意身體，這才開始詢問工作上的事。

    “他們壓根就沒給我安排工作，把我當擺設(shè)?！毙ぜ螛溆悬c委屈，然后齜牙咧嘴地喝了一口奶油蘑菇湯。剛才他就想點湯水來著，但季冕似乎很霸道，說是請客，其實一早就確定好了菜色，根本沒給他點餐的權(quán)利。

    “那我跟修長郁說一說。”蘇瑞立刻拿起手機。

    “別別別，”肖嘉樹連忙阻止，“我是新人，他們不信任我的能力，所以才會這樣。蘇阿姨，你要是讓修叔叔幫我出頭，同事會更看不起我。我一定會努力學習，認真工作，有活兒搶著干，日子久了，大家就會明白我是怎樣的人，也會慢慢接納我。這是每一個職場新人都要經(jīng)歷的階段，我能處理好的?！?/br>
    蘇瑞看看他透著神圣使命感的臉，忽然扶額笑起來，“小樹苗，你怎么這么甜？干脆別在冠世干了，來我這里吧?！?/br>
    “不了，媽都跟修叔叔說好了，不能不守信用。工作是一件很嚴肅的事，哪能說跳槽就跳槽?！毙ぜ螛湟贿厯u頭一邊喝湯。

    “行，咱們小樹苗已經(jīng)長成參天大樹了。”蘇瑞愛憐地摸摸他腦袋，交代道，“明天下午你來公司玩一玩吧。SUPER新聲代最后一場總決賽，很精彩?！?/br>
    “SUPER新聲代”是蘇瑞和薛淼合資開設(shè)的瑞水文化經(jīng)紀公司的王牌節(jié)目，國內(nèi)選秀界的鼻祖，影響力很大，每兩年舉辦一次。這一次是瑞水與冠世合資舉辦，盛況空前，一經(jīng)開播便連續(xù)打破了好幾個收視紀錄，火得一塌糊涂。就連肖嘉樹這種剛回國的海龜也知道一點“SUPER新聲代”的消息。

    “就到總決賽了??？前面好幾期我都沒看?！毙ぜ螛湟稽c兒也不知道自己說話的方式很扎心。

    好在蘇瑞了解他的性格，不以為忤道，“總決賽才是最精彩的。你來看，我給你弄貴賓席，這一屆的歌手都很不錯?！?/br>
    “不行啊，我要工作。我是季冕的助理，不能玩忽職守。”肖嘉樹一本正經(jīng)地拒絕。身為職場小萌新，他可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

    蘇瑞扶額，“……季冕也來，他是總決賽的評委?！?/br>
    “哦，那還差不多。不用給我貴賓票，我就站在評委臺邊上好了，萬一季冕有事可以隨時找到我。”肖嘉樹認真想了想，這才答應(yīng)下來。

    蘇瑞，“……”

    ——

    第一天就在無所事事中度過了，第二天下午，季冕果然帶著肖嘉樹前往瑞水總部。作為一家剛興起不到十年的公司，瑞水的業(yè)績已經(jīng)超越很多老牌經(jīng)紀公司，躋身業(yè)內(nèi)前三。它的總部設(shè)立在市中心，而總決賽就在旁邊的體育館里舉行，一次性可以容納五萬觀眾。

    “季哥要上妝，你坐在這里等一等，別亂跑?！狈嚼πば∩贍斦f道，而對方正左看右看，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

    “好的?！毙ぜ螛渥诳块T口的沙發(fā)上，腦海中依然在回味剛才看見的大舞臺：好高遠，好寬闊，下面是人山人海，如果站上去唱一首歌會是怎樣的感受？然而他只能幻象一下，這輩子都沒辦法知道答案。

    季冕似乎很疲憊，眼睛一閉便開始假寐。化妝師的動作越發(fā)小心翼翼，連呼吸都放緩很多。半小時后，舞臺準備就緒，評委也隆重上場，選手們載歌載舞地開始了表演。

    肖嘉樹果然站在評委臺下，與一眾攝影師擠在一塊兒。方坤則坐在評委臺后方的位置，稍微往前一湊就能與季冕搭上話。能殺入決賽的選手實力都很強，表演也精彩紛呈，觀眾頻頻發(fā)出熱烈的尖叫和掌聲，帶動了場中的氣氛。

    肖嘉樹被氣氛感染，不禁松了松領(lǐng)帶，向來沉靜的雙眼發(fā)出灼熱的光芒。他喜歡這種感覺，好像血液在燃燒，頭腦在咕咚咕咚冒著泡泡。

    最后一名選手上場了，她長得非常漂亮，氣質(zhì)似乎很柔弱，但開口唱歌的時候卻極有爆發(fā)力，嗓音蘊含著金屬的質(zhì)感，沉重而冷銳。她是最熱門的奪冠選手，比賽還未結(jié)束便擁有了很多粉絲，就算輸了總冠軍，前途也差不了。

    觀眾熱情更高，幾乎嗨翻了天，但肖嘉樹卻愣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女選手，表情莫測。透過這把獨特的嗓音，他被帶回了久遠的，難以忘卻的，不堪的回憶。

    第六章 嘴巴毒

    由于選手的實力都很強，比賽結(jié)果自然充滿了懸念。最后一場PK時，兩位選手的票數(shù)咬得很緊，幾乎不相上下，但最終還是外表柔弱的女選手技高一籌奪得桂冠。以往總會有人在選秀結(jié)束后抨擊主辦方有黑幕、暗箱cao作、潛規(guī)則等等，但這次卻是皆大歡喜，蓋因總冠軍的實力太強悍了，她能勝出才是眾望所歸。

    季冕親手為對方頒發(fā)了獎杯，并在舞臺上擁抱了她，說了一些勉勵的話。女選手眼中含淚，頻頻點頭。

    比賽就這樣結(jié)束了，觀眾正慢慢散去，后臺卻聚滿了人，評委、選手、記者、主辦方高層都要留下來開一個慶功宴。肖嘉樹艱難地穿過人群，走到總冠軍身邊，頻頻想與她搭話，卻都被人打斷了。作為今晚的主角，女選手周圍全是人，有前來慶賀的朋友、家屬，也有記者和星探。

    方坤斜倚在化妝間門口，嗤笑道，“我說怎么找不到肖小少爺呢，原來是泡妞去了。他好像看上李佳兒了，直往人家身邊擠。瞧他那樣，大半天了連一句話都說不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