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保鏢悚然一驚，立刻就關(guān)緊房門退了出去，互相對視一眼，臉上均冒出許多冷汗。他們完全沒想到看上去如此狂霸酷帥拽的老大竟會是下面那個。

    門內(nèi)，肖嘉樹放下季冕的腿，又撿起地上的一個蘋果，邊吃邊一人分飾兩角地叫起來。他一會兒沉著嗓子呵斥，“動作快一點，你沒吃飽飯嗎？”一會兒尖著嗓門撒嬌，“哎呀，人家怕弄疼你嘛？人家想對你溫柔一點有什么錯，你這樣吼人家，當(dāng)心人家不來了啦！”

    “行了，我不說了，你用力！ebaby！”

    人在激動的時候嗓音或多或少會有些扭曲，而門外的保鏢也沒聽過肖嘉樹用正常的方式說話，自然而然就認(rèn)為粗嗓門的是自家老大，尖嗓門的是那個怪胎，臉上的零星汗滴早已化為一股股汗水，順著下巴掉落。他們面面相覷，繼而異口同聲地道，“完了，我們會不會被老大滅口？”

    季冕穿著平角褲躺在沙發(fā)上，耳畔不斷傳來小樹古靈精怪的叫聲，憋笑都快憋不住了。他是真的很佩服小樹的敬業(yè)精神，一旦入戲，他什么樣的尬戲都能順暢地演下來，一點兒也不會笑場。

    反觀吳傳藝和張鸞等人，早就捂著嘴躲到角落里去了，肩膀還一聳一聳的，像抽瘋了一樣。他們?nèi)f萬沒料到，像肖嘉樹這種濃眉大眼的家伙，演起喜劇來竟比諧星還搞笑。好的演員什么樣的角色都能駕馭，這話說歸說，但很多演員一旦成名便很快被限定在某個框架里，只能扮演相似的角色，超出這個范圍就難以取得突破，也無法獲得觀眾的認(rèn)可。

    但肖嘉樹顯然沒有這個煩惱，他既能優(yōu)雅，也能詼諧，既可以演繹悲苦，也可以演繹歡樂。他是那種登得了大雅之堂，又可以與民同樂的全能型演員，這真的很了不起。

    “CUT，”趙川舉手喊道，“這條過了！”他看了一遍回放，這才扶著額頭哈哈大笑。

    肖嘉樹連忙接過助理遞來的浴袍，嚴(yán)嚴(yán)實實把季哥的好身材裹起來，臉頰漲紅地想到：對了，我和季哥究竟誰攻誰受??？為什么上次做那種夢，我會被季哥壓在身下？難道我天生就是受？算了算了，做受其實挺好的，躺著就能享受，不像攻，既要扛腿還要沖刺，累得要死。

    剛爬起來的季冕頓時又躺回沙發(fā)，笑不可仰。

    肖嘉樹這才想起來自己剛才都干了什么，一個彈跳便撲到季哥身上，狠狠把他壓住，齜牙咧嘴道，“笑什么笑，咱們這是在演戲呢，你給我嚴(yán)肅點！”

    “好，我嚴(yán)肅點?！奔久崛嗳嗨竽X勺，好不容易才把滿肚子的笑意憋回去。他怎么會愛上這樣一個活寶？完了，這輩子的死法該不會是笑死吧？

    “你倆別鬧啊，當(dāng)心鬧出火來?！壁w川連忙把他們拉開，催促道，“今天拍得很順，趁你們狀態(tài)都好，趕緊把后面幾條拍完。剛才是誰說想早點收工早點回家來著？”

    肖嘉樹連忙從季哥肚皮上爬起來，補拍了幾個特寫鏡頭，然后穿上季冕的白襯衫，大搖大擺地從包廂里走出來，還對兩名保鏢交代道，“讓人家的honey多睡一會兒，別去打攪他。哦對了，他的屁屁應(yīng)該很疼，你們?nèi)退I一支藥膏回來，馬應(yīng)龍聽說過吧？華國神藥，一次就能見效，屁屁冰冰涼舒舒爽哦！拜拜！”

    兩名保鏢用敬畏的目光送走他，繼而狂奔到最近的藥房，給自家老大買了一箱馬應(yīng)龍痔瘡膏，全程不敢告訴任何人，就怕丟了老大的顏面被滅口。

    就此，肖嘉樹今天的戲份便全部拍完了，一條NG沒吃，簡直神演技。

    “OK，只剩下最后一場戲了，大家打起精神來??！”趙川看了看手表，欣慰道，“現(xiàn)在才凌晨兩點半，我還以為要熬通宵才能拍完呢。季哥，你準(zhǔn)備好了嗎？”

    重新?lián)Q了一套西裝的季冕點頭道，“準(zhǔn)備好了?！彼裉旌脦状味疾铧c笑場，所以醞釀情緒的時間比平時長了點。

    “A！”隨著趙川一聲令下，季冕立刻擺出冷厲的表情。他岔開雙腿，大馬金刀地坐在主位，一箱馬應(yīng)龍痔瘡膏擺在他面前，兩名保鏢跪在他腳邊，汗水嘩啦啦地流。

    “查一查他是誰?！背聊季煤螅统鍪謽寣?zhǔn)馬應(yīng)龍痔瘡膏，“砰砰砰”地射擊，太陽xue的青筋和緊繃的下頜角顯示出他的憤怒。一夾子彈射完，他把槍扣在桌面上，兩手交握抵住薄唇，遮住自己下半張臉。隨后，他冷厲的眉眼瞬間便融化了，一絲笑意從瞳仁深處流瀉，卻又很快消散。

    由此可見，他非但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憤怒，反倒還有些興致盎然。如此古靈精怪又漂亮可人的小搗蛋，他一定要把他抓到自己身邊來，再給他買上一卡車痔瘡膏，讓他下半輩子慢慢享用。

    攝像機(jī)給他幽暗深邃卻又充斥著濃烈情感的雙眸來了一個長達(dá)十秒鐘的特寫，然后拉遠(yuǎn)，這個鏡頭便結(jié)束了。

    這兩個家伙簡直了……幾乎每場戲都能一條過，是因為最愛的人就在一旁觀望的緣故嗎？趙川一面嘖嘖稱奇，一面拊掌贊嘆，“最后這個眼神非常棒！季哥，‘鐵漢柔情’四個字被你演活了。OK，今天就拍到這里，大家收工啦！”

    “YES！”所有人都?xì)g呼起來，肖嘉樹卻偷偷摸摸跑過去，拿了幾盒痔瘡膏，聽說這玩意兒真的很管用，有備無患。

    正與趙川聊天的季冕忽然回過頭看他，卻見他背著雙手，偏著腦袋，正沖自己無辜地眨眼，頓時忍俊不禁，“小樹過來，咱們回家了。”

    “好?！毙ぜ螛溲澏道锶麧M了痔瘡膏，怕被季哥看出來，就想把它們轉(zhuǎn)移到背包里，于是擺擺手，“季哥你去取車，我上個廁所?！?/br>
    “快去，我在外面等你?！奔久崛嗔巳嘌劢牵秩嗔巳嘧旖?，表情有些古怪。

    趙川擔(dān)憂道，“是不是連夜趕工太累了？我看你臉色不是很好?！?/br>
    “沒，”季冕忍了忍，終是沒忍住，搖頭低笑起來，“我怕我跟小樹在一起會老得太快?！?/br>
    “為什么？我看你倆挺好的。”趙川臉色變了變。

    “因為一看見他我就想笑，忍都忍不住。你知道的，笑得太多容易長魚尾紋和法令紋，我怕被小樹嫌棄?！奔久嵴Z氣憂慮，表情卻十分饜足，仿佛喝到微醺的醉漢，心情不要太愉悅。

    趙川沉默半晌才梗著脖子罵道，“媽的，老子差點就信了你的邪，以為你和小樹出問題了！”卻原來又是一碗冷冰冰的狗糧拍在臉上。

    季冕這才朗聲大笑，食指轉(zhuǎn)著車鑰匙，嘴里哼著歡快的小調(diào)，大步走出去。

    肖嘉樹把幾盒痔瘡膏放進(jìn)背包的夾層，順便解了個手，這才慢悠悠地來到酒吧門口。季哥正站在一個昏暗的小巷里與幾名陌生人說話，他們長著一副東方面孔，看上去很和善，但頭頂?shù)穆窡粽丈湎聛?，卻暴露了他們紋滿全身的刺青，即使那些猙獰的圖案只露出冰山一角，也足夠嚇壞普通人，而他們腰后均鼓起一團(tuán)，從形狀上看似乎是手槍。

    這是真正的幫派成員？肖嘉樹腦子空白了片刻，隨后便什么都不能想了。他只知道季哥有危險，必須盡快把他帶走。他倉皇四顧，很快就發(fā)現(xiàn)一群機(jī)車黨正聚在一間酒吧門口聊天，于是立刻掏出一沓鈔票走過去，經(jīng)過幾番交涉，又連續(xù)加了幾倍的價錢，還解下一支手表遞過去，這些人才騎上摩托車，沖向季冕站立的那條小巷。

    小巷非常狹窄，而哈雷摩托車卻體型巨大，幾名華人幫派的成員一邊咒罵一邊避讓，很快就與季冕分散了。

    季冕貼著墻根站立，表情十分戒備，就在這時，又一輛摩托車開過來，在他跟前停住，戴著安全頭盔的駕駛員往后一滑，讓出前方的座位，催促道，“季哥你來開車，我們快離開這里！”

    小樹？季冕想也沒想，幾乎是下意識地聽從了戀人的吩咐，騎上摩托駛離小巷。

    肖嘉樹不停回望，發(fā)現(xiàn)那些人沒追上來，這才吐出一口氣。幸好他們沒開槍，否則他也不能保證一塊鐵皮能不能擋住子彈。不過沒關(guān)系，只要季哥安全就好。

    這樣想著，他忍不住摸了摸藏在皮夾克里的、從街邊隨手撿來的鐵皮。這里地形復(fù)雜，到處都是蛛網(wǎng)似的巷道，開汽車逃跑顯然沒有開摩托車方便。但摩托車擋不了子彈，而季哥什么防備都沒有，所以他只能讓他坐前面。

    “季哥，我們直接回去，明天再來取車?！彼捯魟偮?，摩托車就停住了，季冕把他拉進(jìn)一條暗巷，摘掉他的頭盔，又從他背后抽出一塊鐵皮，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詰問，“你剛才在干什么？以為我被人威脅了，所以來救我？告訴你，這樣薄的鐵皮根本擋不了子彈，你會被射成篩子你知道嗎？”

    “可是他們沒開槍??！”肖嘉樹惶恐不安地抬起頭，卻無法看清季哥隱藏在黑暗中的臉。借著一點微光，他只能看見他的眸子在燃燒，狂暴的怒火似乎快要從他的眼眶里噴出來，而他的雙手像鐵鉗一般死死掐著他的胳膊，力道極大，勒得他生疼。

    “你能保證他們不開槍嗎？你只能靠運氣，而運氣往往是最靠不住的。小樹，你給我聽好了，我不需要你來救，以后再遇見類似的情況，你給我有多遠(yuǎn)跑多遠(yuǎn)，你聽見了嗎？”季冕不停喘著粗氣，他的心臟快被恐懼感撐爆了。與其說他在生氣，不如說他在害怕，非常非常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

    肖嘉樹遲疑不定，久久未答。

    季冕逼近他，用最嚴(yán)厲的語氣說道，“你如果做不到，我們就分手?！庇鲆娢ｋU，小樹必須離開，必須待在安全的地方，哪怕他自己下一秒就會死去。他想保護(hù)他的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qiáng)烈。

    肖嘉樹一聽見“分手”兩個字，眼眶便濕了，連忙點頭，“我答應(yīng)，我答應(yīng)，季哥你別和我分手?！比欢^不會讓季哥知道，如果再遇見類似的情況，他還會義無反顧地去救他。他明白季哥為什么要逼迫自己做出這樣的承諾，但同樣的，他想保護(hù)季哥的心絲毫不比他少。

    他們是伴侶，所謂“伴侶”是兩人各為一半，唇齒相依，少了任何一個都不行。他什么都可以答應(yīng)季哥，唯獨這一點不行，他想與季哥分享成功和喜悅，也想與他共歷危險和苦難，這才是婚姻的真諦。雖然他們并未締結(jié)盟約，也沒有通報親友舉行儀式，但在他心里，季哥早已是他的愛人，也是他的家人。

    他極力睜大眼睛，好讓自己的謊言顯得更真實一點。

    季冕粗重的喘息不知何時已恢復(fù)平靜，他凝視著年輕的戀人，目光復(fù)雜至極，心頭涌動的憤怒和恐懼，漸漸被一股guntang而又熱切的愛意占滿。他用雙手捧住他的臉頰，然后瘋狂地親吻他，攪著他的舌頭，并死死固定住他的腦袋，不允許他退后，也不允許他偏移。他不斷加深這個吻，感覺到戀人快窒息了便偏轉(zhuǎn)頭顱，換一個角度再吻，他唇舌不停蠕動，從戀人的口中索取一切能索取到的東西，有呻吟，有喘息，還有愛意。

    他把自己無法訴說的感動，都通過這個吻傳遞過去。他何德何能，又如何幸運才會獲得小樹的青睞？再沒有人會像小樹這般毫無保留地愛他，同樣的，他也愿意傾其所有，為他付出一切。他們都要好好的，誰也不許踏足危險的地方，誰也不許先行離開。

    這個瘋狂的吻持續(xù)了很久，久到肖嘉樹的嘴唇腫了，雙腿軟了，人也有氣無力地掛在季冕身上，季冕才意猶未盡地放開他。

    “我們回去?！彼麨樾浯骱妙^盔，沉聲道，“以后我會遠(yuǎn)離危險，你也一樣，能答應(yīng)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