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背后的含義誰都心知肚明，用不著再解釋。

    “姐?！绷_梓彤長發(fā)被風(fēng)吹得亂七八糟，“注意安全?！?/br>
    “你也是，如果有什么困難的地方，我……”

    “別了，你不也是困難戶么?！?/br>
    穆櫻子很想像往常在輔導(dǎo)班門口見面打招呼的那樣，擠出一個笑容，然而并沒能笑得出來，“霜兒爸爸不讓說，所以，我也暫時(shí)不打算說給他，等他長大了病輕情也穩(wěn)定了之后，他想知道的話，再一起告訴他。”

    “要我說這些東西，就都不要再提了吧，說了有什么意義么？沒有?！绷_梓彤往后一跨，準(zhǔn)備回去，“也……挺好的，十來歲的小孩兒知道那么多干嘛，他親爹愿意逞這個能我還得謝謝他呢，至少這個壞人不用我當(dāng)?！?/br>
    “謝謝你梓彤?！?/br>
    “甭謝，是我要謝謝譚志堯親手替我宰了個禍害。你放心去吧，我搬家了，離的也不遠(yuǎn)，沒事還能去看看小孩兒玩玩?！?/br>
    于她而言，似乎是一種救贖。

    崔皓注視曲珦楠良久，終于聽明白了這個故事里面的意思。

    不管那是真實(shí)的還是編造的，最起碼現(xiàn)在看來，少年給出的思路還是比較合情合理的。

    “你說這事如果是真的，上頭的都知道么？”

    曲珦楠低聲說：“我覺得他們是知道的?！?/br>
    “這他娘的不是一塊兒耍人家孩子嗎？”

    “不是耍。”曲珦楠說，“只是一種方式，或許方式錯了，但是每個人的出發(fā)點(diǎn)，都是善意的。”

    “我想讓他知道，但是所有人都一致地想繼續(xù)瞞下去，搞得我也不知道說出來究竟是不是正確的做法?？赡芪业耐茰y并不準(zhǔn)確，這里面有很多東西還需要當(dāng)事人一個肯定的答復(fù)才能作數(shù)，但是，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他得到他想知道的一切?！?/br>
    面對他們的疑惑，曲珦楠解釋道：“我想告訴他，他之前說沒有人愿意為了他付出，沒有人愛他，其實(shí)不是那樣的，正因?yàn)榇蠹叶紣鬯圆挪幌胱屗軅?，所有接觸過他過往的人都希望能把不好的、可怕的東西藏起來。我不想他知道真相以后再去怨誰，一切都是最善意的安排。”

    “但是現(xiàn)在，我相信他已經(jīng)不會鉆這個牛角尖了，我知道他能理解，所以他需要一個真相。”

    曲珦楠手悄悄繞到衣兜里，合上了一直開著的手機(jī)，屏幕轉(zhuǎn)為黑暗。

    長纓路被從外面打通了更寬闊的入口，這里每天還是照常聚集著一群人，拆拆打打，禁止通行的牌子就立在坑坑洼洼的路口中央，周圍豎起了藍(lán)色的隔離板。

    小攤小販都不見了，沿街的叫賣聲被挖掘機(jī)轟轟作業(yè)的聲音取代，幾十人住一戶的小院墻面被推平，無數(shù)高聳入云的嶄新的樓層即將拔地而起。

    閉塞的灰，久違地染上了不一樣的顏色。

    更靠后一點(diǎn)的樓里也已經(jīng)搬得七七八八，平日里喧鬧的小道突然安靜了，譚霜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泥地里，酸脹的腦殼深處和突突跳動的太陽xue都在向這具身體的主人發(fā)出一些不怎么好的信號。

    趁著還沒暈菜。

    還能趕來見她一面。

    羅梓彤的東西已經(jīng)打包寄走了大半，剩下的家具賣不掉，都堆積在原處，這么多破爛也實(shí)在沒有帶走的必要。

    譚霜站住腳，里面的人似乎剛剛清點(diǎn)好了行李，正拿著剛換不久的智能手機(jī)試著叫出租車。

    “會嗎？”他走過去，“不會拿來我教你?！?/br>
    女人轉(zhuǎn)過身，很意外會從這里見到他。

    嘴里還沒出聲，手里的東西已經(jīng)不自覺地遞過去了，“你打哪兒來的？”

    “我打家里來的?！?/br>
    “……”

    譚霜擺弄著羅梓彤的新裝備，“哪去？招呼也不打?！?/br>
    “老娘跟你打什么招呼？”女人一手掐腰，居高臨下地嚷嚷。

    “你去哪？還回來嗎？”

    “你給我從市中心買房的話，老娘我考慮考慮回來。”

    譚霜扶著墻，居然笑了一下：“要是我不親自來你這問，你打算跟我媽合起伙來瞞我多長時(shí)間？”

    他知道這個一向聰明敏銳的女人能聽懂。

    “……”羅梓彤張了張嘴，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現(xiàn)在又不要死要活了？”

    “我什么時(shí)候要死要活過。”譚霜臉上的笑又變化為苦笑：“你們也太看不起我了，我承受能力強(qiáng)得很，你們非得說我病了，可我也總不能沒出息病一輩子吧。”

    “你可放屁吧。”

    譚霜也不惱：“我今兒要是就這么讓你走了，那還能去找誰落實(shí)一下情況？這一輩子，我就得活該這么一直糾結(jié)著。”

    車看樣子一時(shí)半會兒的叫不來了，羅梓彤鼻子里重重地哼出來一聲，她并不覺得說實(shí)話很麻煩，可她并不是很愿意，被人抓現(xiàn)行這種事有點(diǎn)打擊到了她的自尊心，“你現(xiàn)在找我來我也沒法和你再編排什么，都知道了，就甭拐彎抹角的了?！?/br>
    “反正你也十八了?！?/br>
    不知哪里飄來一陣煙，揚(yáng)著臟兮兮的灰塵，機(jī)器的聲音還環(huán)繞在附近。

    “也……成年了。”

    “我不求著你能理解，你媽也好你爹也罷，命里注定就是這么個結(jié)果了，老實(shí)說，我當(dāng)時(shí)被關(guān)了那么幾天，在里頭也沒后悔過。”

    “橫豎就是個人接受能力的問題，我呢，我上沒有老下沒有小，從這這么混著也是混著，哪天真的要是嘎嘣了也就那樣了?！绷_梓彤糊了一把臉，她還是沒有化妝的習(xí)慣，但是今天，許是想到要走了高興，譚霜看見她嘴上多了那么若有若無的一抹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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